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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微妙的，几乎摧枯拉朽的恐惧从裴晴晴的脚底板升起，又直达天灵盖。
她觉得自己连牙齿都在莫名发颤。
那双明丽的黑色眼珠里映出宋北野撕开了所有伪装之后，霸道至极的本质。
一时之间，裴晴晴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陌生。
但转念一想，又似乎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宋北野。
说一不二，性情冷漠，阴晴不定。
她曾被这样的宋北野折磨的患得患失，惶惶不得。
掰着手指算一算，温柔是短暂的。
在他们曾经相处的绝大部分时间里，这才是宋北野所表现出来的常态。
思及此，裴晴晴竟然冷静下来。
她很缓慢的眨了眨眼。
“松手。”
强压下心中遮天蔽日涌上的恐惧，她温热的手指停在宋北野有力的腕骨上。
触碰是有温度的。
语调却充斥寒意。
她一字一句的宋北野说：
“你应该知道，我最无法容忍的是什么。”
这是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的答案。
是背叛。
曾经刻骨铭深的伤害，让她再也无法容忍第二次。
而裴晴晴与宋北野对视，并没有转开视线。
“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你懂吗？”
“冷静，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她觉得宋北野应该是懂的。
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却是截然相反。
宋北野并没有因此松手。
与此相反，他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反倒变得更大了一些。
“我不。”
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呼吸都似乎紊乱了一瞬。
他眼中的通红愈发鲜明。
大抵是想要维持一些体贴的，但是鲜少的情绪波动，却使她压根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
他冰冷的手指陷进裴晴晴柔软的手臂。
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几乎刺眼的鲜红痕迹。
不是因为缠绵，不是因为爱意。
裴晴晴疼的眉头都微微皱起。
她却也似乎铁了心。
非要跟宋北野对着干，不罢休。
她微微提高了声线。
“松手——你太用力了。”
宋北野还是不动。
裴晴晴只能叹了口气，稍微放软了语调。
“宋北野，你弄痛我了。”
宋北野这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略微放松了力道。
但即便如此，神色阴冷的男人也似乎也并不打算收敛自己的固执。
他表情平和，然而裴晴晴足够了解他，很清楚，这并非正向的前兆。
“你不能就这么给我判死刑。”
宋北野说：
“起码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裴晴晴觉得可笑。
她想，我被江煜城设计的时候，你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衣香鬓影的酒会上，宋北野挽着欧阳月的臂弯，冷眼看着她狼狈摔倒在地的画面，历历在目。
裴晴晴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
不过，正因为，她实在体验过一番那种百口莫辩的痛，所以，倒也不打算做出跟宋北野一样的混账事。
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宋北野，我可以听你的解释——但，不是用这种态度。”
她有时候爱极了宋北野的说一不二。
此刻，却只觉得排斥。
这让她又回忆起不太美妙的时光，那些被宋北野软禁在宅子里的日子。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鸟，被折断翅膀，置身于冰冷的铁笼间，连时光流逝都变得模糊。
那是她终身难忘的恐惧，阴影。
宋北野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语气隐隐有些懊恼。
“我对欧阳月到底什么态度，你也见过，你真的觉得，我会跟这样的女人藕断丝连？”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跟欧阳月之间，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又或者，她喜欢我，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更没有碰过她。”
裴晴晴缓缓垂下眼睫。
听完宋北野的解释，她却并没有露出，他所预料的谅解之色。
她的眼神仍旧冷淡，如浅薄的冰，紧紧的抿着唇，目光里隐约有丈量。
“你算的清楚，你跟欧阳月纠缠了多久吗？”
裴晴晴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你是不喜欢她，可你却一直在纵容她。”
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面孔，裴晴晴脑子乱哄哄。
她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实话实说，还是只是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来安抚她。
如果这是第一次，她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宋北野。
可是太多次了。
她本以为自己有百分百的信任。
现在看来，只是爱的深沉。
等到愤怒上涌，盲目的信任碎裂，疑心也一起显露无疑。
她伸手推了推宋北野的肩膀。
“我可以听你解释，但照片总不是作假，你跟欧阳月在酒店里摆出这样暧昧的姿势是真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今天跟她见面，也是真的。”
裴晴晴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我一再追问，你甚至不打算把跟她见面的事情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北野，你又凭什么让我信任你呢？”
真的冷静下来，她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更加理智，更加条理分明。
裴晴晴深深吸了口气。
“请你体谅一下我此刻的心情，让我一个人好好思考下，可以吗？”
软的用了。
硬的用了。
但偏偏，宋北野却好像突然固执到了极致，什么都不会放进耳朵。
他微微沉下了语调。
“我没有告诉你，不是想要隐瞒，只是不想让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心情。”
裴晴晴错开了与宋北野碰撞的目光。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啼笑皆非。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话里带着几分不解。
“在你看来，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宋北野停顿片刻。
“我不是这个意思……”
观念不同的两个人，此时简直不亚于鸡同鸭。
裴晴晴往后退了一步。
她凝视着宋北野的眼神之中，愤怒逐渐消退，浮现出清晰的彷徨跟思量。
“我可以不生你的气，但，我没法不在乎。”
裴晴晴长睫微垂。
“在结婚前夕，闹出这样的事情，不是我的错。”
“我不想跟你结婚，不是气话，也不是刁难，只是，我突然发现，我很爱你，但我或许，没那么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