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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晴晴终于收敛了唇角的笑意。
那种虚假到诡异的欢愉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瞳中，情绪的雪川崩塌融化，汹涌而奔腾的恶意终于浮出海面，肆意流淌。
“而你大概也听说过，我跟裴申成是什么样的关系吧？”
裴晴晴歪了歪头。
“不死不休，有他没我，他死了，我会拍掌庆祝那种。”
“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骗子吧，毕竟，他才是我今晚的主要目标，而你呢——是被他无辜牵连。”
她微微压低了声线。
温柔的吴侬软语像是某种魔鬼的呓语，不知不觉的将她的仇恨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别的我也没什么好说，那就……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吧。”
柔软的尾音消散在了落针可闻的空气里。
裴申成跟王权，感受到了全然相似，又似乎截然不同，几乎扼住喉管般深重的绝望。
裴晴晴往前几步。
但就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动作一僵。
因为，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以一种软弱无力，但却十分固执的方式，扣住了她的脚腕。
裴晴晴缓缓低下头。
发现拦住她去路的，是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上滚落在地，匍匐攀爬至此的裴申成。
他看起来可真惨，像是一只被扔在烈阳下的沙滩上暴晒，因为缺水而濒死的鱼。
他的呼吸十分急促，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从那喉管之中，正发出老旧风琴被拉动般嘶哑且令人不悦的“嗬——嗬——”声。
裴晴晴又笑了笑。
她向来是很有耐心的，并没有暴躁的一脚踹开裴申成。
相反，她缓缓的半蹲下身，与面前的裴申成对视了。
那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眸里都是鲜明的恨意。
但裴晴晴不在乎。
她动作轻柔，又危险，就这么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就像亲手掰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裴申成已经没有力气辱骂她了。
只有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行至末路的秃鹫，里面布满了怨恨，还有蜿蜒的红血丝。
他大概仍是不敢相信的。
恐怕在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之前，他已经全然忘却了曾经在裴晴晴手下吃瘪的经历，真的把她当做了一只可以随手搓圆按扁的软柿子。
不过，没关系。
现在，他应该已经记起，她曾经为他带去的恐惧了。
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裴申成痛苦至极的神色，裴晴晴却相当自如。
他叹了口气，明明刚刚做了这么过火的事情，表情却仍是无辜的。
她所流露出来的情绪并不尖锐，甚至算得上和善。
与恨意凛冽的裴申成不同，她是那样平静，美丽的脸上有种不谙世事的纯洁，足以让所有不合理都变得合理。
“父亲，怎么了吗？”
她这么叫他，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父女。
裴申成却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吃力的从口中挤出一个一个字。
“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王总不会饶了你，比如他也同样不会饶了她。
但裴晴晴无所畏惧。
裴申成也没有耀武扬威的力气。
他们对视着，裴晴晴巧笑倩兮，甚至伸出手来，几乎有些轻蔑地拍了拍裴申成的脸。
她的目光有些古怪——
裴申成很快意识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物品，估算他的价值。
“干嘛露出这副表情呀？你不要忘记，你可是我的父亲，而我是你的女儿，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液，我又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那曾经被裴申成用来说服裴晴晴的话语，在此刻，又被裴晴晴全数返还给了裴申成。
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但裴晴晴并不打算跟他走进下一个循环。
她要亲手碾碎裴申成反击的机会。
“我只是觉得，你把王总描述得这么完美，就连他所有爱好全都一清二楚，那说明，你肯定是很喜欢他的，对不对？”
裴晴晴笑着歪了歪头。
“而且，我记得，你好像也跟我说过的吧——为什么不亲自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不可能对你产生兴趣。”
“如果他喜欢你的话呢？愿意碰你呢？那你，应该也很乐意献身才对。”
裴申成的脸涨红到了极致，是因为愤怒吗？还是羞耻？裴晴晴却并没有心情去关心。
“他年纪比你小，比你有钱，长得也还行，你又这么穷，能搭上这样的男人，是你的荣幸呀。”
“我是做女儿的，也不好跟爸爸抢，这么珍贵的机会，我就把他让给你了，父亲，你可一定，一定——要把握好哦？”
裴申成的表情几乎绝望。
而裴晴晴却笑得更加欢愉。
她表情有种圣洁，说出来的话却比恶魔更加邪恶，让裴申成的脸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恐惧一点一点的浮起，爬满他的面孔，而裴晴晴语言上的凌迟与折磨似乎并没有结束。
“那就，祝你们今天晚上玩的愉快吧。你之前嘱咐了我这么多，我啊，还是很放心的，就不再嘱咐你了，希望你接下来，能够好好展现你的懂事——”
裴晴晴终于缓缓站起了身，不再看裴申成。
“加油哦，父亲，只要把他伺候好了，说不定，这个妻子的位置，就不是我的，是你的了。”
裴申成的情绪似乎彻底崩溃了，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凄惨的，沙哑的哀鸣，而裴晴晴却完全无动于衷。
他能够感觉得到浑身正在变得滚烫，视野也在变得模糊，而裴晴晴却已经越走越远——
在他的注视之中，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裴申成想要把她撕碎，但面前，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的表情里只剩下了疯狂，像是一只失控的的家畜——
裴申成终于意识到，裴晴晴的话不仅仅是调侃。
是认真的。
几乎撕心裂肺的恐惧没顶而过，终于彻底吞噬了他。
“啊啊啊啊——”
“咔哒。”
伴随着落锁声，裴晴晴面无表情，将尖叫锁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