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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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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对柳七提出的这一要求, 陆辞头疼之余,倒是不觉意外。
    相比起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妇间的琴瑟和鸣,柳七与其夫人芜菁虽称不上关系险恶, 却是疏离至极。
    哪怕是同他有着几十年的深厚交情的陆辞, 初回见着这位嫂夫人, 还是在天威五年夏。
    那是她带上数名仆妇,亲自为柳七稍带来其父已然寿终正寝的消息,也为接他回到家乡, 一同守孝。
    为避嫌起见,陆辞特让柳七暂搬出相府, 好在回乡前的这几天里,陪她在他去年刚购置的新宅邸里暂住,又事前同柳七定下, 等她这一天里歇息好了,便在第二天夜里前去探望。
    在陆辞眼里,这位身着丧服的妇人面色苍白憔悴,神情紧张,一双乌黑的瞳孔始终不安地轻轻颤抖着。
    她虽在夫君柳七的陪伴下, 摘下帷幕见了陆辞一面, 目光却一直闪烁回避,薄唇紧抿。
    哪怕陆辞态度温和客气,说着她‘若有所需、尽管向仆役吩咐’的话,她也只是拘谨地行了一礼后, 便寻了借口,飞快回房了。
    柳七见她这般对待自己的知心友人, 不免不满蹙眉。
    倒是陆辞毫不在意, 倒是自省上门时机不当, 反过来劝了柳七几句。
    在让好友多多体恤其孤身领仆从上京的惶恐无依后,他便秉着疏不间亲的原则,不再多说了。
    在这次短暂又局促的会面后,不知柳七同芜菁私底下说了什么,她索性对他的所有友人避而不见,也没在京中逗留几日,便与柳七一道匆匆乘上了返乡的车。
    从未谋面的芜菁会对他心存芥蒂,不愿多搭理的缘由,陆辞其实也能猜出几分。
    无需感同身受,只消稍加想象,都不难理解:当她独守空房,伺候公婆时,从未能盼来过一封嘘寒问暖的家书,只有给父母写信时捎带的只字片语,却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书肆热销、街头巷尾皆在热闹讨论的《鸳鸳传》。
    在《鸳鸳传》里,柳娘子对陆三元有多一往情深,拈酸吃醋,便越衬得她孤苦伶仃,面上难堪了。
    偏偏陆辞身为男子,为位高权重当朝首辅,又是夫君最为珍视的文朋诗友,《鸳鸳传》也不过是叫世人打趣的友谊展现……顿令她纵使满心微妙的悲苦,却连倾诉处也无。
    只是理解归理解,友人的家事,陆辞自然是不会多加置喙的。
    而她明摆着不愿见自己,他是既不愿自讨没趣,也不愿叫她心里膈应,索性顺水推舟,由她这般了。
    陆辞原以为,在漫长的三年守孝中二人朝夕相伴,总能消除几分隔阂,说不准再回京复职时,他便能见到一位心境开朗许多的嫂夫人了。
    却不料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准时回京的柳七仍是独身一人的潇洒。
    对她之后如何,只以‘更喜留家’轻描淡写地带过。
    且因父母皆已过身的缘故,逢年过节,柳七即便得了休沐,都不会再想着回乡探望亲人了。
    柳七心意坚决,陆辞略一沉吟,坦言道:“愚弟此去,可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你留京中前途无量,实在不必陪我折腾。”
    柳七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愚兄虽不比青弟能耐,帮不着多的忙,但凭手中拙笔,记录沿途见闻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与青弟一道走了,单单撇下我一个,再是锦绣前程,我又怎快活得起来?”
    自己究竟几斤几两,这么多年下来,柳七也已心知肚明了。
    他于诗词一道虽颇为自傲,但于仕途方面,却只能称得上资质平平。
    纵有好友几番提点,避开了几桩重将身败名裂的大祸,再靠熬资历,也许还能朝上升上一升,却是绝无可能晋身中书省的。
    能有今日这从三品的官身,他已然心满意足,比起那虚无渺茫的晋升,他更愿追随本心,与能叫他快活的友人一道。
    陆辞无奈,委婉提醒道:“你说走便走,听着痛快,但你那位仍在乡中苦苦候你的夫人,又当如何自处?按《宋刑统》,夫出外三年不归,便可听妻改嫁,她却是足足等了你四十多年,仍未离弃。”
    世间夫妇总有不相安谐的,宋律也好,世俗眼光也罢,对劳燕分飞之事,相对都较为宽容——有为丰厚嫁妆争娶寡妇、闹得不惜大打出手的官员,又有昔日宠冠后宫、独得帝心的再嫁女刘娥——若肯和离,不论是否再嫁良人,她或许都能比一昧枯等要快活自在。
    柳七对这一问却似早有预料,淡然回道:“前些年如何办,之后便如何办。早在我当年应阁试,入京寻你那日起,我便同她提过,她若愿改嫁,我便愿放妻。”
    就连放妻书,他都写过不下五封了,也慷慨承诺,愿一次性支付五年俸禄,为她赡养或改嫁用。
    只是她接是接到了,却始终不去动用。
    柳七是世人皆知的风流轻浮,却鲜有人知他的心明如镜。
    所谓多情,实为薄情。
    对芜菁这位顺从父母之令,媒妁之言的妻子,他除初成亲时有过的那小半月浓情蜜意,就只剩索然无味了。
    初次进京赴考,见识了汴京的锦绣繁华后,更让他心态上大有转变。
    柳七始终认为,若不是那日上天眷顾,叫他遇着这辈子最亲密的好友陆辞的话,那他这辈子,许就注定只流连秦楼楚馆、勾栏瓦舍,沉浸于诗词歌舞的万千浮华,忙着取悦红粉佳人去了……
    哪里会有如今从三品的官身,又如何会有远赴吐蕃的奇遇,再目睹那千军万马、威震南北的人间盛世?
    他原想着,待到年事已高,功成身退,他便趁身子骨还能动时,遍览天下名山大川,寄意江湖,也不枉了此生碌碌而活。
    却不想小饕餮眼中所见的光景,总是他想都未曾想过的奇迹。
    若胸无沟壑,总有高官厚禄加身,也似断梗漂萍。
    既能有那另外开辟一片天地的希望,如此弥足珍贵,他如何舍得不去把握?
    在那守孝的三年里,芜菁没想到的是,即使终于盼来了这二人日夜相处的美梦,却是一方忐忑不舍,一方深思不属的相顾无言。
    再无当初的情投意合了。
    守孝期一满,柳七再等不及,当着芜菁的面,便吩咐仆从替他雇车,好翌日一早便踏上回京的路。
    送别那日,芜菁立于亭中,默默注视着对她毫无眷恋的夫君,面上无泪。
    直到柳七将一切安排好了,转身同她道别时,她忍不住轻声念道:“届征途,携书剑,迢迢匹马东去。惨离怀、嗟少年,易分难聚。佳人方恁缱绻,便忍分鸳侣……”
    这首《鹊桥仙·届征途》,是柳七与她还新欢燕尔、因进京赶考而被迫分离时,怀着满心不舍而写下的。
    她得此词时,面上虽不好显露,却是满心欢喜,更日日盼着夫君一举金榜题名,便可与她早日团聚。
    殊不知柳七初次应试,纵有豪情壮志,却不幸折戟,之后寄情歌馆名妓之怀,世间也再无她苦候之人了。
    柳七冷不防听她念出自己旧词,被唤起当日离绪,眼下物是人非,不免让他心下微恻几分。
    他轻叹口气,抬眼望天,再看向她时,就只剩宁静与怜悯了。
    芜菁心知,此次一别,恐怕此生再难见他一面,最后到底没忍住,把徘徊多时的疑问说出了口:“你究竟是为了前程,还是为了那位识出你这千里马的伯乐,肯听你弹曲的钟子期?”
    柳七摇头:“两者皆非。”
    他是见过了梦境里也不曾有过的天高海阔,那昔日的良辰美景,便只能算得上是等闲虚度了。
    甚至那些曾让他得意洋洋、温柔乡里的赏心乐事,都一下变得万分肤浅,叫人羞于启齿。
    他认为,叫他心喜的,其实非是辞弟本身,而是一场值得他跟随到底的浩渺幻梦,好让此生不枉活。
    见她虽沉默不语,却是摆明不信,柳七也不欲多说,只摇头叹气道:“你我就此天各一方,各自珍重……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改嫁也好,自立女户也罢,我总不会断了你吃食用度的,家中物件,你可任意分将。”
    芜菁不置可否地苦笑一声,半晌方艰涩道:“我不再往下送了,你,一路小心。”
    柳七点点头,不多往下劝,只干脆利落地招呼一声,便钻入车厢,叫车队启程了。
    马蹄踏下,烟尘滚滚,她却倔强地不以帽纱掩面,任由灰土沙尘落到面上,落入眼中,叫她视线模糊,狼狈地泪流满面。
    她如何不懂呢?
    她的夫君为追求幻梦、狠心弃她而去……
    而她又何尝不是以这一生一世,去追求另一场幻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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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还差个(下)才能写完聚会内容,我争取这周六前能憋出来,上周太忙了,不好意思
    注释:
    1.柳七的夫人芜菁这一名字来自于王孝付著的《白衣卿相:柳永》,不过我个人感觉,这书的瞎掰和脑补程度实在不低,只能算个同人本,如果亲们要买来读的话,记得只信个20%就差不多了
    2. 关于宋朝的和离,之前也有注释过,这里再放一次:
    曾有过一位苏轼的超级粉丝,因为太沉迷看苏轼的诗集而冷落老婆,被老婆离婚的,并且此事还被当事人拿来跟朋友吹牛,沾沾自喜,出自李廌《师友谈记》的记载:“章元弼顷娶中表陈氏,甚端丽。元弼貌寝陋,嗜学。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也,观忘寐。陈氏有言,遂求去,元弼出之。元弼每以此说为朋友言之,且曰,缘吾读《眉山集》而致也。”
    《宋刑统》:“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议曰:“若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者,不坐。”意思是说,夫妇若感情不和,可协议离婚,法律不予干预。
    宋朝法律还对妇女主诉离婚的一部分权利明确提出保护,如规定“不逞之民娶妻,绐取其财而亡,妻不能自给者,自今即许改适”,意即丈夫若没有能力赡养妻子,妻子有权利离婚。
    又如,“在法:已成婚而移乡编管,其妻愿离者听”,丈夫犯罪被强制遣送他乡,妻子也有权提出离婚。
    “夫出外三年不归,听妻改嫁”,丈夫离家三年未归,妻子也有权利离婚。
    “诸令妻及子孙妇若女使为娼,并媒合与人奸者,虽未成,并离之”,丈夫强迫妻子为娼,即使未成,妻子也有权离婚。
    “被夫同居亲□□,虽未成,而妻愿离者,亦听”,妻子被夫家亲属性侵犯,有权利提出离婚。
    实际上,一些宋朝女性还会因为丈夫“包二奶”、丈夫贫病而提起离婚诉讼,并得到法官的支持。如洪迈《夷坚志》讲述的这个故事:唐州有一个叫王八郎的富商,在外面包了个二奶,嫌弃结发妻子。妻子“执夫袂,走诣县,县听仳离而中分其赀产。王欲取幼女,妻诉曰:‘夫无状,弃妇嬖倡,此女若随之,必流落矣。’县宰义之,遂得女而出居于别村”。这位妻子拉着丈夫到公堂闹离婚,法官准离,并判妻子可分得一半家产,获得女儿的抚养权。
    由于主动“求去”(其实就是“休夫”)的宋代女性很多,以致有宋人感慨说:“今尔百姓婚姻之际,多不详审。闺闱之间,恩义甚薄。男夫之家,视娶妻如买鸡豚;为妇人者,视夫家如过传舍。偶然而合,忽尔而离,淫奔诱略之风,久而愈炽,诚可哀也!”
    最后在列一道我个人挺喜欢的唐宋时期的放妻书:
    盖况伉俪情深,夫妇语义重,幽怀合卺之欢,念同牢之乐。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生同床枕于寝间,死同棺椁于坟下,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眅目生怨,作为后代增嫉,缘业不遂,见此分离。聚会二亲,以求一别,所有物色书之。相隔之后,更选重官双职之夫,弄影庭前,美逞琴瑟合韵之态。械(解)恐(怨)舍结,更莫相谈,千万永辞,布施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这小夫妻婚后三年,因感情不和、性格不合,遂友好分手。请注意他们的离婚协议书提到丈夫对妻子的经济补偿:“三年衣粮,便献柔仪”,即离婚后,丈夫一次性向妻子支付三年赡养费。(《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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