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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秋暮颇为期待, 但那些黄暴的情节并未发生。
许是考虑到民间的婚礼习俗, 火魅宫的洞房风格布置得有些偏向人间。华丽璀璨的夜明珠被撤走,紫色纱帐被垂地的红纱替代。
红玉喜台上摆了一对龙凤烛。囍烛周围围了一拨萤火虫悠闲地飞舞着。
烛火幽幽, 虫火莹莹,打在红纱窗棂间。美人玲珑身影映在层层帷幔之上, 床铺上铺满了枣栗。
星洄身着喜服立在床榻边,一动不动。烛火将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光晕。
他微微蹙眉, 良久,方靠近床榻, 微蜷的指尖渐渐放松,抬臂, 手指方要去揭新娘面上的红帕。
蓦地,莫千匪一把将红帕子自头上扯掉,放到床榻一侧。
她道:“我知你不愿娶我,我也不难为你。目前看来,那些个长老们暂时不会再来烦我。”她起身一挥臂, 满床硌人的枣栗被收进桌旁的竹篓里;右掌一摊,一壶酒两盏杯浮在眼前。
穿堂风拂来,酒香弥漫,琉璃眸下的轻纱,柔柔摇曳。
原来喜帕下她仍遮着那道面纱, 一如两人自荒林中初遇那般。
手指似乎有点不听使唤, 他躬身将她面上罩着的轻纱揭掉。
莫千匪稍稍僵滞, 她未曾料到对方不愿意揭她喜帕却毫不犹豫揭了她的面纱, 抬眸便望见对方瞳孔里映出自己那张清淡疏冷的脸。
而他正盯着她的脸看,似若有所思。
莫千匪眉眼间攒着单薄笑意,继续将冷酒倒入酒盏,一口干掉。再倒入另一盏,仍是自顾自饮净,“你的那杯酒,我也替你吃了。”
空壶自动落到桌案上,她转身走向白玉床榻。落枕的瞬间,纤指微扫,床榻前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套枕被。
“你,睡地上吧。”她阖眼道。
星洄愣了愣。半响才躺到地铺上。他望一眼床榻帷幔内早已安睡的那道朦胧的影子,再转眸望望喜台上燃了一半的红烛,微微翻个身,背对着塌,睡了。
清晨,遮着红纱的宫娥鱼贯而入时,地上的铺盖卷早已不见。莫千匪懒洋洋半躺在塌上,而星洄坐在桌案前泡着茶。
宫侍们为莫千匪净了净手面,莫千匪慵懒地站起。此时,端着清茶的星洄走近,和暖的语调道:“你昨晚饮多了酒,先喝了这盏茶吧。”
莫千匪缓缓接过,慢慢品尝。眸底起了淡而暧昧的笑意。将空茶盏递给身侧的宫侍,望着他道:“夫君有心了。”
火魅宫内有这么一个规矩,女王新婚三个月内,夫君需伴其左右,以示恩爱,三月一过再将王君迁移至专属的宫院独居。
也就是说,星洄要在莫千匪的寝宫打三个月的地铺。
平日里,不见这对新人缠腻,但也算相敬如宾。众人猜测,许是女王大人碍于身份有些放不开,而星洄大人性子亦沉闷,少了些情调,故此一对新婚夫妇并不像其他新人那般卿卿我我恩爱缠绵。
平日,莫千匪去哪溜达,身边总跟着星洄。递茶端水披衣摇扇之类的小事自然由贴身宫侍代劳,星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用,女王身边的装饰而已。
这日,山涧古亭中,陪着女王纳凉的星洄被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麽麽悄悄引至隐于墙垣的花藤下。
莫千匪斜靠在摇椅上打盹,半眯着眼瞧见老麽麽将人带走,不动声色颤了颤睫毛,继续打盹。
入夜回了寝宫,星洄老老实实打地铺,躺在玉塌上的莫千匪蓦地出声问道:“今日,麽麽们将你带走是为何?”
躺地铺上的星洄睁开眼睛,默了片刻答:“没什么,只是……要我好生照顾女王罢了。”
莫千匪起身,半倚在软枕上,斜昵望他,“哦?是么?若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回避我。”
星洄起身,走到桌案旁,倒了两盏果酒。
野莓子幽香弥漫。他再饮一杯,才道:“你猜,是为何?”
莫千匪一瞬间落座到桌案另一侧,端起桌上的一杯果子酒,“老家伙们的心思,懒得猜。”
星洄唇角一抿,又将果酒灌下。
“笑什么?”莫千匪停住即将入喉咙的酒盏。
他正视对方,“这个……不好说,若真想知道去问麽麽就好。”
莫千匪薄怒,放掉酒盏,“大胆,敢同本王如此讲话。”
星洄倒是不卑不怒,自顾倒着果酒惬意饮着。
莫千匪站起身来,似乎想发怒又不好发怒的状态,原地踌躇一会,只得走去床榻安歇。
星洄本是独自于桌案旁小酌,倏然间,浮于内室的夜明珠全数熄灭。平日里游荡来游荡去的萤火虫也将会发亮的屁股藏了起来,四周黑洞洞一片,他只得将手中酒盏放下。
孤自枯坐了一会,摸黑探索着朝他那方专属地铺走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本来若是屋内的夜明珠熄了,可窗外自会有月光星光透进来,不至于一丝光亮也寻不见,可夜明珠熄灭的同时,殿内所有门窗似乎被堵上厚厚黑账,黑得诡异。
显然莫千匪也会暗玩阴招,可她这阴招并没教训到对方,反而另自己吃了点亏。
茫茫黑暗中,只听噗通一声,接着室内的夜明珠全数亮起。
原是星洄摸黑寻地铺,却被地上的枕头绊了脚,一整个身子不偏不倚扑向床榻,压在她身上。
莫千匪瞬间将珠子亮起来,萤火虫的屁股也争先恐后露出来,寝室大亮。
此暧昧姿势,她似乎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回敬对方,整张脸,有些惊异有些隐忍。
而星洄似乎也未曾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呆滞的打量着身下之人。
冷幽幽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不想死就起来。”
星洄起身的瞬间,女王大人又吩咐,“不许动。”
他便又小心翼翼趴在她身上。
她的手摸索向他的胸膛,停顿了一会滑向腰际,复又移向胸膛。
星洄蓦地握住对方不断游移的手。
她眼角上挑,略带挑衅,“怎么,怕了?”
星洄垂了垂眼睑,默默松开攥住对方的手。
莫千匪的手指探入他的内衫,将几只瘦长的小瓶子自他内衫袋子里掏出来。
星洄已识趣地站到地上。莫千匪则意味不明瞅一眼手中的小瓶子,再瞅瞅他。
她将瓶塞打开,从里面倒出几粒青色丹丸。
“这是什么?”她问。
星洄身子有些发僵,“咳……麽麽说若你吃了这个会生女孩。”
她再将另一只瓶中的灰色丹丸倒入掌心,“这个呢?”
“麽麽说你吃了会诞下龙凤胎。”
“那么这个呢?”她再倒出一堆红色丹丸。
“麽麽说你若吃了会生出双胞女孩来。”
她将最后一只瓶内的黑色药丸倾斜出来,“这个又生个什么出来?”
星洄咳嗽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那个……那个……”书香 .shuxzy.
“什么?”
这药丸香的很,见他支支吾吾,她将一只黑色药丸凑到鼻间嗅了嗅,星洄快速伸手夺过,“这个不能闻。”
闻字方落音,莫千匪已双颊绯红紧紧贴到他身上来。
他则一动不敢动,莫千匪见对方呆若木桩,她便自己动手解着对方的衣衫。
星洄背影僵了僵,莫千匪动作不大娴熟,东拉西拽竟将他内衫的衣带子打了个乱七八糟的结。
他垂眸望见她眼神迷离,呼吸有些炙热,他身子更僵了。
莫千匪扯不开对方的衣带,干脆停手,一头扎进他怀中。
星洄面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白,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手里仍捏着那颗黑色药丸。
莫千匪在他怀中蹭了蹭,对方无任何反应,她垫起脚将红唇凑过去,最后稳稳贴在他的唇上。
明珠的光将他侧脸打亮,他的唇微凉,稍稍拉开她,低声道:“那个药,不能闻。”
莫千匪早已听不进去对方再说什么,目光越发迷离,对方才拉开她,她便又将唇送回去。
星洄仍是僵直着身子,但一只手已扶上她的肩,她闭上眼睛轻轻亲吻他时,他一记手刀将她劈晕。
……
而后将倒在怀中的她抱起,放入床榻。手中的小药丸滚落到地上。
翌日,午茶后,落芳亭。
星洄轻裘玉冠稳步走来。候在莫千匪身侧的宫侍纷纷行礼,星洄摆手将众人遣散。
赏湖光山色的莫千匪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遣了众人,何意?”
星洄却故意错开对方的目光,盯着碧玉湖水,道:“昨日,昨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她略带诧异问道:“哦?昨日何事?”
星洄一怔,深深瞅她一眼,“恩,没事。”
星洄自觉多余,便对着她的背影拱了拱手,退步离去。
亭檐上有几串雨珠滴下,湖水尽头,是雨后澄空。昨晚的雨下得欢,雷声打得响。
其实,昨晚,本欲离开的他,见雷雨声中的她蹙起了眉头,便一时心软握住对方的手。
晨起时,他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他腿上,而她不知何时醒的,枕在他腿上的脑袋微微斜着,睁大眼睛看着他,眸子深处似乎藏着愠怒又似乎藏着惊愕更似乎藏着……杀气。
整个上午两人无言以对,星洄便自觉去后山逛了逛散了会心。午时过后,想着要将昨日尴尬解开,他这才来落芳亭寻她。
不料,她竟是如此回答。
哦?昨晚何事?
他暗自摇头笑笑。
晚膳时,星洄并未露面和她一道用膳,莫千匪却吃得比往日专致,一碗白饭就着一叠小怀香很快见了底。
服侍在侧的红芜看的一脸惊讶,见被刮得干干净净的碗碟,结结巴巴张口,“女……女王陛下……您不是从不吃小怀香的么?”
莫千匪丢了手中竹筷,“什么?”
红芜指了指空空的碟子,“一整碟凉拌小怀香被您吃光了,那是星洄王君最爱的菜啊。”
莫千匪微微一怔,“方才,我吃的是小怀香?”
红芜瞪大眼睛,半响才点点头。
连着两日不见星洄来她寝宫打地铺,莫千匪睡得有些不踏实。
这夜,天河之上星子璀璨异常,妖娆纷繁缀于夜空。莫千匪临窗而望,手中握着一把银扇。
“星洄王君。”宫侍的见礼声打断莫千匪的神思,她侧身过来,见星洄身着月白长袍向她走来,手中握着个紫藤编织的花环。
星洄并未言语,瞅了她手中的银扇一眼,又将紫色花环戴在她头上。
“今日,我去东篱山附近逛了逛,见到这紫藤花开得好就想编了花环送你。”
莫千匪抬手碰碰头上的花环,“这样说,你这几日是去采花了?”
他笑笑,“东篱山的风景比人间要美得多,忍不住于深山间多游逛了几日,还……迷了路。”
她目光有意偏开,游移至夜明珠上,“本以为你对火魅一域厌恶至极,不曾想你会喜欢这里。”
他将她肩头飘落的紫藤花瓣拂下,“为何要厌恶这里?”
她转眸望着他,“是我逼你离开未婚妻子,是我强行将你留在不属于你的地方,你不应该厌恶这里么,不该厌恶我么?”
星洄再笑笑,鞠起垂落在她肩头的一缕乌青中泛红的发丝,“我几时表现出厌恶这里,厌恶你?”
莫千匪将他脸上的笑意看在眼里,她走去梳妆台,水镜之中是紫色花环下一张清淡的脸蛋,唇角勾着软软笑意。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
“很好看。”她对着水镜幽幽道:“你编的花环很好看。”
入夜。
莫千匪行去床榻,星洄在自己的专属地盘铺着地铺,她则站在床榻旁侧,紧紧盯着他看。
“她是个怎样的人?”她突然问。
“什么?”他停了手中动作。
“本来要同你拜堂的她,是个怎样的人。”
星洄继续将枕头摆好,“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她眉目微动,靠近他一步,“想不想见她?”
他直起身来,沉吟一会才道:“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如今这般……”
她别过身,不再去看他的脸,躺入床榻后,挥指一扫,周围漂浮的夜明珠变得暗暗淡淡。
她背过身子,闭上眼睫,开始装睡。
星洄坐在床榻边沿,望了她片刻,轻声喊她,“莫千匪。”
她睁开眼睛,“大胆。”
他笑笑,“还有更大胆的。”言罢,身子优雅一转,躺到床榻上。
她仍是背身而躺,虽未曾侧过身来看他一眼,但凭感觉已知他大大方方躺在她身侧。
缓缓闭上眼睛,莫千匪淡淡吐出一句话,“给你一次机会,只一次。明日太阳升起之前要么离开这儿去寻你自己的生活,要么彻底忘掉以前,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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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莓子就是覆盆子,小怀香就是那个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