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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尔……”微弱的声音打断了这个男人的哭声，蒂丝在卡米拉的搀扶下走进了王座之间。这是卡米拉第一次见到派尔哭成这个样子，让她真正地体会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强悍男人，居然还有这么感情丰富的一面。
“别过来……”派尔不想让蒂丝看见自己涕泗横流的样子，始终背对着蒂丝，想凭着冷淡保存着一个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最后那点卑微的尊严。
蒂丝停下了脚步，没有过去。卡米拉推了一张椅子过来，让蒂丝坐下，然后慢慢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不再打搅这对苦命的鸳鸯。
“派尔……今天的月亮好圆啊，天上也没有太多的云，还可以看到那满天的星星呢。”蒂丝透过王座之间最大的那扇窗户，仰望着天上变化莫测的星空。看了一会儿，她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咱们刚刚逃出帝国，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了呢。”
“是啊，想不到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千年。”派尔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把，声音又回复了往常的沉稳平静。他转过身，尽可能地作出以前的神色，可他那红红的眼圈和眼角下的两道泪痕，却还是如同叛徒一般出卖了他的心思。
“你还愿意继续住在那里吗？在那里居住了一千年的时光，你还没有住腻吗？”蒂丝玩弄着自己的发梢，声音如同清冷的秋水。
“怎么会呢？”派尔走到蒂丝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住在有你的地方，就不会腻啊。”
“唉……”蒂丝却叹了一口气，拨开派尔的手，“可我腻了……”
派尔像被电击了一般，有些手足无措:“这……这也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但凡有点办法，我也会带你到山的另一边去看看的。”
“不，你不懂我的心。”蒂丝摇了摇头，又望向了天空中的那轮圆月。在月光照耀下，她那毫无神采的眼睛里居然闪烁出了耀眼的光芒。在那一刻，派尔愣住了，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又看见了千年前那位站在神庙里为了边境百姓安危忧心忡忡的圣女，可随后蒂丝的一阵咳嗽却把派尔又拉回了现实，不得不考虑起自己即将再次失去她的事实。
“派尔，我累了。每二十年都会有人受到诅咒带来的痛苦，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这种画面了。”
“可是让我对你下手，我也做不到啊……说好了要一直守护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去做那种事……”派尔避开了蒂丝纯洁的目光，那种目光相当柔和，却有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派尔的内心。
“每过二十年，我都会承受病痛带来的痛苦，你也在一次次的绝望中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不管怎么说，我是圣女，千年前的恩怨与现在这些人无关，不是么？”蒂丝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确实，对有些事情她心知肚明:每过二十年，蒂丝将转世出生在瓦尔希拉帝国的某个村落或者城市中，而派尔都会在邃蓝之石的感召下寻找到她，把她带回到他们居住的山洞。而那些经历了失子之痛的父母们，势必会悲痛不已，在仇恨驱使下募集乡勇前来报复的也不在少数。然而派尔和蒂丝不同，他对瓦尔希拉帝国的人可没有半点慈悲，只会把这些前来捣乱的人杀得一干二净。一千年来，在派尔手下支离破碎的家庭不在少数，这也让蒂丝心痛不已。
“他们是背叛了你的那些家伙的后代，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们，他们死有余辜。”派尔咬牙切齿，浓缩了千年间无尽的恨意荡漾开来。
“可他们也是给了我新的生命的人，千年前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情，让人民过得更好，也是我的愿望……”
不错，派尔眼前这位蒂丝和千年前一样，哪怕世界对她充满着恶意，她的善良也没有改变。派尔回想起来，当年自己也正是因为蒂丝身上这种气质才被她所吸引，才有了两人以后的遭遇。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以后不杀他们便是了。”派尔关切地搬了把椅子过来，让蒂丝躺在自己怀里，“但是亲手杀死你，我还是办不到。”
“你真是个傻瓜。”蒂丝无奈地说道，“你我都知道，结束所有人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解除诅咒。而且，你就算杀了我，卡米拉不是也答应让我加入血族了吗？”
“这……”派尔犹豫了，按照卡米拉之前在实验室碎碎念的说法，蒂丝现在受到了邃蓝之石魔力的影响，自己不能使用仪式转化她。但是根据他对血族的认知，只要能使蒂丝的身体保存完整，血液没有完全凝固，就可以进行加入血族的仪式。
蒂丝依偎在派尔怀里，轻轻地说道:“派尔，如果你杀了我，魔法石的力量就会失效，到那时，对我的尸体进行仪式命运的轮回就可以被斩断了。”
蒂丝说的很有道理，可派尔依旧非常为难。自己最爱的女人，已经和自己度过了千年的时光，当初就是为了救她自己才甘愿受下诅咒，可如今却要自己动手杀她。就算自己知道这是事情最好的进展过程，自己也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不错，这比杀死巨龙还要付出更大的勇气，而这种勇气，正是往派尔内心最柔弱的地方钉上一根长楔子:“就算你那么说，我也不能对你下手啊……不行，我还是下不了手！”
“派尔……”蒂丝的眼眶也湿润了，她泣不成声，“求求你……结束这一切吧，我实在……实在是太痛苦了……咳咳咳！”蒂丝的话语淹没在咳嗽声中，派尔紧紧地抱住她，也不再顾及什么尊严了，眼泪如注般倾斜而下，滴落在龙鳞甲上，染湿了蒂丝的衣服。
两人相拥而泣，凄冷的圆月无情地注视着这对有情人，也惨白的月光更是给王座之间笼罩上了一层残酷的光彩。今晚，是最后一夜，派尔必须要做出选择，否则，就要再等上二十年了。派尔，这位蒂丝的爱人，同时也是深爱着蒂丝的人，他该作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