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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陈知县即将拜访严府。
这可是极其尊贵的客人,在收到陈昭的拜帖后,整个严府上下都调动了起来,只求给这个“瘟神”最好的体验。
中门大开。
陈知县也是个守信用的,说巳时来就巳时来,时间分毫不差。
以示自己亲和的态度,陈昭特意没有穿上他那身咄咄逼人的绿色官袍,而是换上了一身亲和的常服。
但陈知县的模样已经深刻地印在了严府上下每个人的脑海里。
也没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把陈昭赶出去。
“陈知县,您来了!”
接待陈昭的是昨天开门的小厮,也没啥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他有眼力见而已。
“严家主何在?”陈昭问道。
他今天是来“求和”的,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态度十分谦逊。
小厮求之不得!
和陈昭多讲上一句话,就多一句话的风险,他今天身上没带剑吧?
小厮偷摸着瞄向陈昭的腰间,空无一物。
应该没带。
“陈知县,家主已经在堂内恭候多时了。”
陈昭微微颔首,大步跨中门而入。
严桧端坐于堂中,桌子上已备好了两碗热茶,是陈昭最喜欢的新茶。
陈昭坐下,先趁热喝了一口,然后问道:
“严县丞,今儿...怎么是你来了?”
衙门的二把手和地方豪族的家主,孰优孰劣,不好下定论。
但“严县丞”这三个字表明了陈昭的态度:他要见的是严家家主!
陈知县的发难,严桧早就预料到了,此刻应对起来也是不慌不忙:
“陈知县,我大哥病了,这家主之位...由我来暂代。”
暂代、暂代,至于暂代的期限是多久,那就不告诉你了。
“暂代啊...”
陈昭不是傻子,也从这句话中猜出来了严桧的意思:
严家换主人了!
我就说嘛,严肇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为了弄死自己,将严家的所有山贼势力尽数压上。
他为了报丧子之仇很好理解,但严家的其他家老,他们又没死儿子,凭什么陪着他胡闹?
严肇这么做,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家主之位!
这下所有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这是件好事。
陈昭剁了严成是抽了严家一计耳光没错,但...这不也是让其他严家人有了登上家主之位的希望吗?
比如严桧,不然今天他哪有资格坐在陈昭身边和他说话?
陈昭也乐见如此。
一个才坐上家主之位的人,根基不稳,他的底线,相比于严肇...
要更低!
“原来如此,严家主,真是辛苦你了。”
“严家,乃雁门县之中流砥柱,你一定要管理好,但衙门那边的事也万万不能放松。”
“赌对了!”
严桧心中暗自窃喜。
严家家主是谁不重要,听不听陈知县的话这才重要!
虽然不是很愿承认,但小小的雁门县是困囿不了陈昭多久的,他一定会回到开封去。
严桧已经决定铁了心地听从陈知县的一切命令,整个严家任他驱使。
只求早点让他做出政绩,然后将这个“瘟神”送走。
到那时,才是他这个“严家家主”大展身手的时候。
“陈知县,您所来何事啊?”
对三!
虽然决定给陈昭当狗了,但该有的试探、反抗一个都不能少,不然太容易让陈昭得到他的人,他不会珍惜的。
今天的惊喜可多着呢,陈昭可不想一张一张的和严桧“打牌”。
王炸!
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摊开在严桧面前,说道:
“严家主,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给您看个东西。”
“这是什么,难不成还是我严家通贼的证据不成?”严桧打趣道。
严桧有些担心,陈昭这小子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但按照他心中所想,这时候是陈昭来向严家讨要好处的最佳时机,而不是翻脸的时候!
但由“墨菲定律”可知:往往你最害怕发生什么,那件事就越有可能发生。
“你老子的直觉还挺准确的嘛!”陈昭心想道。
“严家主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严桧打开,入目第一行字:
“夜袭雁门县,我已派内应与城门处等候。”
严桧把信丢到一旁,尬笑道:“这定是有奸贼污蔑严家。”
随后拿起另一封信:
“只要拖住陈昭,剩下一千贯即刻送上。”
再换其他信件,张张都透露出写信之人对陈昭的恨意。
“陈知县,我完全不知此事,这是污蔑,一定是污蔑!”严桧猛得站起身,大声为自己辩解道。
这上面的字...和大哥的一模一样!
他绝不会看错!
陈昭会不会清算严家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得先把自己身上的关系撇清。
一见面,连茶水都没喝上两口就“开大”...
严桧大致猜到陈昭为何消失三天了...
他今天是来报复的!
“安啦,安啦!”陈昭示意严桧坐下,然后将信件整理好,分成三份,撕了个粉碎,说道:
“严家主,严家世代忠良,本官如何不知?”
这是屁话!
这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现在的严家在陈昭口中是“世代中良”,待会儿一旦没如了他的意,严家上下就是“恶贯满盈”。
我当初就说了,那群山贼他们靠不住!
为什么大哥就是不听呢?
陈昭把“罪证”撕了...他必有所求!
“陈知县,您想要什么?”
“嗨,严家主,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这是有奸人想间离我们衙门内部的关系,你可不要受了他人的奸计啊!”
陈昭愤愤道,神色激动,好像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啊?”
严桧不解,陈知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摸不清陈昭的套路,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陈知县,奸人是谁?”
“是冯、魏两家!”陈昭大声喊道。
“严家主,你有所不知啊。”
“本官上山剿匪,为雁门县百姓除害,这本事一件好事,但不知哪里触犯到这两家的逆鳞,他们竟勾结西贼,欲加害本官!”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
天云寨寨主和严家不和,李彦宗此人的存在,他没有报上去,严桧自然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陈昭在这上面能做的文章...可大了去了!
严桧也被陈昭调动了情绪,紧张地问道:
“然后呢?”
“本官正带着队员们剿匪,马上正要成功之际,那西贼就跳了出来,刀刀凶狠,砍死了一个剿匪队的兄弟。”
“就连本官...在身心疲惫之下,勉强将他击杀,但也被贼人所伤,在盈翠山上养了足足三日才下来。”
“陈昭差点就被杀死了!”
还能看到陈知县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严桧很是遗憾。
但听完陈昭的解释,那些萦绕在严桧心中的乌云也被解开了。
为什么陈昭会一连消失三日。
为什么剿匪队明明和冯、魏两家相处得如胶似漆的,王浩却会带人去攻打两家的贼寨。
......
但他有一点想不通,脑子抽了,好好的去惹陈昭干嘛?还要置人于死地。
“陈知县...”
这个理由...
陈昭还没编好,但不影响他的发挥:
“本官就不明白了,平日里本官待他们不赖,这两家为何要做此龌龊之事!”
“果然古人说的没错,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两家人未免也太不通人性了些。”
“严家主,本官能依仗的只有你了...”陈昭握住严桧的双手,含情脉脉。
严桧的脊背发凉,心中一阵恶寒,但又不敢抽出手来。
也不知道陈知县的判断是在哪里发生了偏差,但总归来讲,这是一件好事!
陈昭很快就放过了他,抽出手,拍着桌子,满脸怒意: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严家主,你有没有觉得这雁门县实在挤了些?”
陈昭的言外之意说得很明确了。
要邀请严家和衙门联手一齐打击冯、魏两家。
但这是陈知县的仇恨...
前一秒能和两家甜甜蜜蜜,下一秒就要和严家联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谁知道今日之两家,不是明日之严家?
而且供给剿匪队所需的钱粮又不是一两百贯打得住的。
严桧是想稍微舔一舔陈昭没错,但他可不想拉着整个严家给冯、魏两家陪葬!
就算要合作,最佳的时间也应在陈昭马上要离任时。
“陈知县,雁门县之大,就如您心胸之宽广一般,那里挤了?”
严桧挺谨慎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怕自己“卸磨杀驴”,不敢答应?
那是因为陈昭的条件开得还不够!
但很巧的是,陈昭这次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反正...
他没签过字的纸,就是厕所里的屎!
“严家主,你不觉得...这严家太拥挤了些吗?”
这话什么意思?
陈知县是在威胁我吗!
他是不是打算对严家下手了?
我要不要答应他,权当是...缓兵之计?
严桧心中展开了头脑风暴。
但陈昭没有让他多想,继续说道:
“严成那人,本官当初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太深,不小心枉杀忠良了,这些天,本官一直活在悔恨之中。”
屁话!
他的气色好得不得了,一点都不想个受过伤的人。
而且严成死了,还谈论他干什么?
只有不会动的侄子才是好侄子!
“严家主,自严成死后,你不觉得严家未来能当上家主的人有些多了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严桧。
他想卑躬屈膝,换得和陈昭的和平相处。
保不齐严家其他的族老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让陈昭扶持他们那一脉上位。
严成已死,和严肇同辈的,且用继承权的人可不少。
只要能坐上家主之位,付出点代价又何妨?
一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强大的严家,和一个衰弱了些,却仍有底蕴,且完全由自己控制的严家,这可不是一道选择题。
自己的那些哥哥弟弟,是个什么秉性,严桧清楚得很!
这么一想...
陈知县还是在帮他呢!
陈昭“诚意满满”,继续蛊惑道:
“冯、魏两家在剿匪队安排了人手,那严家一样可以安排人手。”
“严家主,你想想,那山上的山贼多么凶恶啊!”
“谁能保证剿匪队的队员们不会出意外?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陈知县这话...言之有理啊!
那严成死得,其他的严家子弟就死不得了?
严家的所有山贼势力已经被剿灭了,剩下的是其余两家的。
连理由都不需要额外想,三家之间的仇怨结得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们趁机谋杀严家未来的家主不是很正常吗?
等死得只有自己儿子了...
严肇越想越觉得这买卖做得。
严家省了一笔山贼费,自己再添一点,正好能给剿匪队充当资金,实际上比以前也多不了多少钱。
将冯、魏两家的山寨打掉后,三家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确实挺不错的!
想到未来的美好日子,严桧眼中满是憧憬。
陈昭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任凭严家主自由发挥,自己的脑补,才是最致命的。
“陈知县,要不我们...立个字据?”严桧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办法,他就是怕啊!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被陈昭以各种手段物理上、精神上毁掉的人实在太多了。
比如他的好侄儿,还有他的好哥哥。
虽然字据没什么用,但多少是个象征物嘛!
只要陈昭签了,那严桧就跟着他干了!
叫冯、魏两家去死吧!
“人的名,树的影啊!”陈昭在心里叹了一句。
立字据?
陈知县是一个很讲信誉的人,没签字的东西他敢乱来,但只要他签了字,就一定会遵守。
严家主这是不信任我!
但他早料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之前留给严桧的印象实在是太坏、太坏。
现在弄得他不敢和自己合作了。
咱可是正派角色,竟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不就是缺少安全感吗?
给他!
陈昭浅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
“严家,雁门县之忠烈也!”
“祠堂何在?本官想去拜访一番。”
谁会去参拜祖宗祠堂?
只有家中小辈会去!
陈昭为了换取严桧的支持,竟把自己放到小辈的位置。
再从年龄上来看,陈昭还得叫严桧一声“叔叔”,这不比“立字据”更加令人信服?
这个“诚意”,够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