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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珠蹙眉走到镜子前,伸手拿起镜子去看自己的脸,她才二十二岁,就算不是十七八的少女年纪,但也不算很老,怎么会丑。
铜镜中照应出来一张女人的脸,眉头紧皱,一张脸拧巴纠结,这样子也把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镜子陷些掉在地上。
镜子中的自己的确很丑。
但丑的不是容貌,而是心。
她自己都没发觉,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竟然有一瞬间的陌生感。
一直以来,她仗着自己知道未来的走向,所以刻意的培养孩子们,不断让他们好好读书,嘴上说的是不想耽误他们的天赋,实则会不会也有自己虚荣的一面。
她到底是为了孩子们好,还是打着这个名头想要证明自己与众不同。
桓哥儿六岁,渝哥儿六岁半,小六七岁。
她那个时代,六七岁的孩子们在干什么,还在上幼儿园,还在天天愉快的玩耍,而桓哥儿他们几个已经早早的开始繁重的学业。
甚至比一般孩子学得更多,理由就是他们聪明,所以聪明的孩子就应该多学。
少学馆像他们这个年级的孩子,能认识字,会背个三字经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桓哥儿他们论语都背完了。
学馆学完了,回来之后也没有丝毫松懈,每天吃完饭陈秀珠就规定他们去看一个时辰的书,练一个时辰的字,之后才能睡觉。
每天的生活都是这么安排,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错误的,直到今天她看到三个孩子那么开心的在池塘里玩耍的样子,她才意识到,她有多久没看到孩子们的笑脸了。
不,应该说她有多久没对孩子们笑了。
她每天除了忙着生意,见到他们问的最多的就是学习问题,背诵了什么书,或者千篇一律叮嘱几句好好读书之类的话,从来不关心他们是不是累了,在学馆里面高不高兴。
就是因为她这种高强度的压力,才让他们生出逆反心理,才会偷着逃学出去玩。
手里紧紧握着镜子,陈秀珠看着里面的自己,她在反问自己,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一开始的初心是什么?
她的初心不是让孩子们快快乐乐成长吗,让他们不要走上命运既定的路线,但她现在这种做法,等于直接剥夺了他们的快乐,让他们成为学习的机器。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忍不住一缩。
觉得镜子里的女人果然很丑。
当天晚上,陈秀珠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她让人去学馆给三个孩子请了假。
“今天不去学馆了。”
三个小家伙都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都愣住了。
“那我们干什么?”
“带你们出去玩。”
陈秀珠亲自赶车,让他们坐在车上,带他们去了郊外,已经开始入秋,郊外的景色十分不错,虽然天还有些热,但已经不像夏天那么闷了。
一路上三个小家伙面面相觑,心里带着不安,等陈秀珠把他们带到池塘边上的时候,他们看着这个地方,立刻就意识到怎么回事。
“大姨,你别生气,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玩了,我们会好好念书。”桓哥儿第一个站出来承认错误。
渝哥儿和小六也一样,三个人都在认错,都一副怕她生气的样子。
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让她觉得心里难受,原来她在孩子们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一个让他们害怕的存在,而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亲的阿姨。
她笑了笑,“我没生气。”
三个孩子不相信,都愣愣的看着她,陈秀珠叹了口气,“我今天要向你们道歉,之前是我的不对,只顾着让你们学习,忽略了你们是不是快乐。”
“大姨,你是不是被我们气到了。”桓哥儿看她这样更担心,眼眶都红了。
“陈姨,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好,是我们不对,我们辜负了你的期望。”渝哥儿也红了眼眶。
小六低着头掉眼泪。
他们都认为陈秀珠是知道他们逃学,被气成了这样,他们都担心陈秀珠以后不管他们了,所以一个个个担心的要命。
“不,你们从没有辜负我,你们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是我用错了方法,不应该让你们在应该快乐的年纪承担过于沉重的压力。”陈秀珠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我是第一次带孩子,没有经验可循,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好,觉得我认为的就是好的,忽略了你们的快乐。所以你们能不能原谅我?”
她这么一说,把三个小家伙直接弄哭了,陈秀珠故意板着脸,“哭什么哭,今天带你们出来是好好玩的,玩够了回去还是要好好念书,学业不能耽搁,要是耽搁了学业,全都要受罚!”
三人停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是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秀珠哭笑不得,“怎么?不想玩?不想的话那现在就回去念书。”
话音落下,三个小家伙哇的一声欢呼起来,三人撒欢跑了起来。
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这个年纪最是调皮,看什么也最是好奇,上树抓鸟,下河抓鱼都是最喜欢做的事情。
陈秀珠找了个块石头坐下来,看着他们在一起玩耍,时不时在地上滚成球,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其实她用不着过于紧张,也用不着过于苛刻要求他们,人的一生要承受很多东西,谁也不能无忧无虑到老,唯一能快乐的也只有童年那段时光。
这会是他们一辈子的美好回忆,只要在不耽误学习的基础上,其实完全可以让他们过的轻松些,快乐些。
陈二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看来你明白了。”
陈秀珠看他一眼,看他平时老不正经的样子,没想到也有正经的时候,算了,看在他这次提醒了自己,让她及时认识到了错误的份上,就勉强答应把他留下来吧。
“你这几天住哪里?”
“我四海为家,以天为被地为庐。”
听着挺潇洒的一句话,陈秀珠抿唇说道,“你就直说这几天睡大街了能死吗?”
陈二大爷咳嗽了一声,“你这人不要这么不给老人家面子,好歹我也是你二大爷。”
“你要是能正经点,别总给我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陈秀珠这是难得的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回来吧,孩子们喜欢你。”
“我不回去了。”
陈秀珠一愣,以为他在为了上次的事情生气,“你要去哪里?”
“我是游方散人,当然不能留在一个地方。”他这个人,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是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如果陈秀珠没看过他坑蒙拐骗的样子,一定会相信,这是个有些修为的高人。
“好吧,既然你有地方去,那我就不挽留你了,以后有机会回来的话,来看看孩子们吧。”
陈二大爷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比较潇洒的走了。
陈秀珠心想,或许陈二大爷这些年在外面修道,真的有些修为吧,可能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不正经。
这个肤浅的想法在隔天就被颠覆,陈秀珠一大早起来,看着找上门来的债主们,一张脸黑的跟锅底差不多。
东村的酒坊,西村的客栈,南街的成衣铺,北街的酒楼......
他走这段时间,几乎把镇上能去消费的地方消费了一个遍,而且全都挂在陈秀珠账上!
陈秀珠现在算是清河镇小有名气的商人,光是卤味摊和办学馆这两件事,就让十里八乡都认识了她。
陈二大爷号称陈秀珠的二大爷,离开这段时间,到处混吃混喝,而且全都留了字条,让他们找陈秀珠算账。
临走还做了两身崭新的道袍,据说挑的最贵的料子做的,陈秀珠付钱的时候,气的嘴角直抽,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回来,让他做苦力还债。
三个小家伙趴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都为陈二大爷捏了把汗。
“完了,你看陈姨气的,脸都黑了。”
“舅老爷真是不争气!”
“对!”
秋末冬初的时候,整个阳平县出了一件大事,新县令正式上任。
吴县令得罪了人,已经被罢官,他在京城还算有些旧相,暂时留在京城,估计是准备找找门路想要再寻个出路。
新县令据说是赵知府的人,这次是赵知府一力保举,被安排到了阳平县担任县令。
整个阳平县上下自从听说了新县令要来的消息,都很惶恐。
虽说吴县令不算多好,但也算不错,该办的事情都会办,他这一走,突然换了个新人来,大家都莫不准备什么脾气,担心来个不好应对的,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陈秀珠自从听说新县令是那位赵知府的亲信之后,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初她可是见识过赵知府有多无赖和无耻的,他的亲信不会是什么好人。
她做生意,少不得要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只希望这位新县令千万不要跟赵知府一样,办点事还得排队叫号,日上三竿衙门都不开门就行。
为了迎接新县令的到来,阳平县上下各镇的商户们发起了筹款迎接新县令的活动,请了专门的舞龙舞狮队伍,还有敲锣打鼓放鞭炮的仪式,准备先卖个好。
初冬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阳平县地界,车内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起车帘,接了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