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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看怎么不像——
当然不是说气质,而是在她印象中,公主肯定是高高在上的,一走一过都是威风凛凛的那种,而且奴仆成群,怎么可能像罗氏那样,饿昏在了路边,被她捡了回去。
而且罗氏身上一点盛气凌人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妇人,她实在难以将这样的罗氏跟传闻中的公主联系到一起。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像真的,她觉得肯定是个玩笑。
罗氏笑道,“这当然是真的,不然我领你去宫里转一圈,顺便介绍一下你舅舅给你认识认识。”
陈秀珠当时没反应过来罗氏口中的舅舅是什么人。
舅舅就应该是罗氏的弟弟,公主的弟弟,还住在皇宫,那不就是皇帝吗?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秀珠震惊的眼睛都比往常大了一圈,所以她现在除了有个神棍兼天下第一道观的观主二大爷,还有个当长公主的婆婆,除此之外她还有个皇帝舅舅是吗?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她已经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了。
陈秀珠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算接受这个事实。
早在得知她这次会到京城来的时候,罗氏就命人着手准备她跟谢大人两个居住的地方,亲自指挥人将谢大人原本的原子修了一遍,又打通了旁边两个院子,直接形成一体的。
名字也换了个新的,叫四宜居。
陈秀珠看着眼前站了一大排的丫鬟,粗略一看,最少有二三十个,这都是罗氏分配给她这个谢府少夫人的丫鬟。
她其实用不了那么多人,但既然是罗氏一番好意,她当然不会去扫罗氏面子,再说了人多伺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众丫鬟在大丫鬟梧桐的带领下,跟陈秀珠跪下行礼,口中称呼她少夫人。
陈秀珠让她们都起来,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大概就是以后好好做事,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她手底下也有不少工人,平时员工大会没少开,所以这种场面并没怯场,还是能够表现出淡定从容的气派的。
梧桐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原本她听说这位少夫人是村姑出身,心里多少还是存着点轻视之心的,但见了面发现她虽然看到谢府的奢华时常表现出惊讶,但也就仅仅是惊讶,并没有任何觉得自卑或者拘束的感觉。
就好像就算破天的富贵,在她眼里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满院子的下人们跪下给她行礼,这要是个一般村姑,看到这场面多少也能流露出不适应或者胆怯。
但陈秀珠没有,不仅没有,直接就适应了,连话都说的很聪明,既没有显得自己很嚣张,也没有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听起来很简单,真做起来并不容易。
不卑不亢这四个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真的能做到的人,必定是内心足够的自信淡定的,不然装的再像,一些细小的动作也能看出来些问题。
梧桐重新审视陈秀珠,默默将心中的轻视收起来,不说别的,就凭这位能让长公主这么喜欢,那她谢家少夫人这个位置就稳了,明确是主子的人,只有傻子才会自找麻烦。
“少夫人,您要不要定个院子里的规距什么的?”
陈秀珠一愣,问道,“府中不是有规矩吗?”
梧桐好心提醒她,“四宜居是您自己的地方,定个规距以后大家也好遵守。”
一般高门大户中,都有很多个院子,里面住着很多个主子,每个主子性格又不相同,所以少不得各种各样的规距。
陈秀珠明白了梧桐的意思,想了想说道,“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规距这事我也不懂,你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夫人能把你送到我这边,可见你应该是很有能力的,我这里的丫鬟们都交给你管理,你想怎么定规距都随你。”
梧桐愣了愣,随后立刻明白了陈秀珠的意思,这位初来乍到,规距不好定,定的多了别人会说她事多,定的少了恐怕也有起不到作用。
而且对谢府的一切都不了解,索性什么都不定,全都交给自己来,看似是对自己的信任,实则也是考验一下自己的能力。
这话里还提到了长公主,夸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这也是一种警告在里面,如果她这点事都做不好,就是丢了长公主的脸面。
短短的时间,梧桐想了很多,此刻她越发认识到,这个新来的少夫人不是一般人,于是心中打定主意,一定好好管好这院子的丫鬟。
陈秀珠压根不知道梧桐想些什么,她没那么多心思,她之所以这么做,单纯的就是觉得管一堆丫鬟很麻烦,直接交给一个人管理比较容易。
仅此而已。
就像是一个公司,难道董事长还要管理下面每个员工怎么样吗,直接安排给下面的经理就得了,经理再安排给部门经理,一层一层往下。
谢府中,罗氏就相当于董事长,谢大人相当于总经理,她就是副经理,而梧桐就相当于部门经理,她直接把事情交给梧桐去做,出了事就找梧桐就得了。
四宜居这边的事情很快安排好,梧桐在给院子里的丫鬟们训话,指定些规距,而陈秀珠这会已经躺在床上,准备补个觉。
这一路走来,虽然走走停停,但在外面总归不如家里舒服,回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她最喜欢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罗氏听丫鬟跟她禀告四宜居那边的情况,秋霜说道,“夫人,你猜的没错,她已经把院子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梧桐管着。”
秋霜不明白,罗氏怎么能猜到陈秀珠会这么做的。
罗氏说道,“你不了解她,她这个人最嫌麻烦,能不动手的坚决不会动手。”
虽然她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去做的,但罗氏毕竟跟陈秀珠想处过几个月的时间,对她的性格还是了解的,骨子里透着散漫。
她根本就懒得去管什么下人,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想着培养自己的人手什么的,所以会全都交给梧桐管着根本没什么奇怪的。
换句话说,其实陈秀珠对罗氏很信任,觉得既然罗氏都安排好了,她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根本就不会想着去搞点小动作。
秋霜虽然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少夫人到底哪里好,但她看的出来,罗氏对陈秀珠的喜欢,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她真的喜欢这个儿媳妇。
而能得到罗氏的喜欢,就已经赢得了所有。
秋霜默默打定主意,有机会的话要跟这个少夫人走近一些。
有人这么想着,也有人有完全不同的想法,比方说春雨。
春雨同样也是罗氏身边的大丫鬟之一,但春雨跟其他人不一样,她一直都对谢大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思。
她是四个大丫鬟中长得标志的一个,在她心里也一直想着自己或许有一天可以留在谢大人身边伺候着呢。
少夫人这个身份她不敢想,但当个妾应该是不难的,她怎么说也是罗氏身边的大丫鬟,指谢大人也正常。
她一直这么打算着,却没想到他没等到给谢大人当妾的那一天,却等到了新夫人进门。
如果这位新夫人是名门贵女就算了,她自知身份地位,也不会想着跟少夫人过不去,但偏偏这位少夫人是个村姑出身。
一个村姑她凭什么能留在谢大人身边,堂而皇之的站着少夫人这个位置。
她不配!
这就是春雨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她认为这一切都是陈秀珠的错,肯定是她用什么下贱的手段把谢大人迷惑了。
她心有不甘,因此对陈秀珠的怨念很大。
秋霜和春雨两个人是一同进府,又一同被选中留在罗氏身边,从小丫鬟做起来,一路升到了四大丫鬟的位置。
因此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秋霜很清楚春雨的心思,她担心春雨会因此做出错事,所以趁着没人的时候,把春雨拉到了没人的地方,告诫她,“少夫人是我们的主子,就算你再不甘心,也得承认这个事实。”
秋霜越是这么说,春雨越觉得不甘心,她是主子,凭她一个村姑也配吗?
陈秀珠去见罗氏的时候,春雨上去送茶,当时她打量着陈秀珠,便一阵阵的不满,所以泡茶的时候,故意少了关键的一步,用洗茶的水泡的茶给陈秀珠喝。
在她看来,真的懂茶的人,一口就能喝出来问题,但村姑肯定是喝不出来的。
她这么做了,当然陈秀珠真的没喝出来茶叶有什么不一样的,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让春雨对陈秀珠更是不满。
果真是粗鄙的村姑,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其实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春雨偷偷拿洗茶的水当茶叶给陈秀珠喝,这事被秋霜碰巧看到,也就因为这件事,才有了秋霜警告春雨的事情。
“你做的那件事,要是被夫人知道,你立刻就会被卖出府去,我帮你瞒着,我也逃不了。咱们两个都要受罚。你以后不许在做这种事了!”
“我这么做只是试探试探她而已,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当然不会再这么做了。”春雨并未将秋霜的提醒放在心上.
此刻她已经想到新的主意。
秋霜觉得一阵阵的不安,她真怕春雨做出什么事情牵连到自己,但显然春雨的性格也不是劝能劝的动的。
“你好自为之吧,我不管你了,但你要是出了事也别连累我。”秋霜觉得春雨这都是迟早的事情,她可不像春雨,真的觉得少夫人是个愚蠢的人。
真要是愚蠢,罗氏能这么喜欢她吗?
春雨不听秋霜的告诫,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秋霜回到屋内,刚好看到梧桐回来,四个大丫鬟,两个人一间屋子,秋霜和梧桐一间,春雨和夏竹一间。夏竹现在出门办事,要过阵子能回来。
“你今天怎么样?少夫人好伺候吗?”秋霜开口问道。
梧桐坐下来,摇摇头,并不显得轻松,“说不好。”
秋霜一愣,“怎么?少夫人不好伺候吗?”
梧桐再度摇头,“不是不好伺候,是太好伺候了,我观察了她一天,竟然一点也没摸到她的性格,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挑剔的性子。”
他们都是从层层丫鬟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丫鬟,看主子脸色行事都是必学的本事,不然主子想喝茶,你给拿壶酒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骂。
通常来讲,越是性格表现得明显的主子,伺候起来越简单,因为你能一眼把她看透,自然知道怎么做能讨她欢心。
相反的越是那种看起来性格很好,什么毛病都没有的人不好伺候,因为你摸不透她的性格,因此也就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谁知道会不会一句话说不好,就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你觉得少夫人是故意这样的吗?”秋霜询问道,如果是故意伪装成性子好,那真的要小心一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霉。
梧桐又摇头,“我不知道,看不出来,今天中午,少夫人点了个香酥鸡,厨房那边做错了,送了一道香酥鸭来,当时我就提议让厨房另外做一道送来,但少夫人却说不用了,香酥鸭也一样好吃。”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还担心什么?我看少夫人应该是性格很好。”秋霜说道。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我就怕是心里不高兴但不肯表现出来那种,我这一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哪里行差踏错了。”
梧桐的担心,秋霜明白,她们都是伺候人的人,要是遇到个主子捉摸不透的,以后伺候起来会特别累。
“先看看再说吧,现在少夫人刚来,可能一时半会还不适应,未比就是心机深沉那种人,可能她就是比较好相处那种人也不一定。”秋霜那味道。
梧桐叹了口气,很是惆怅的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在她们两个深夜交谈的时候,陈秀珠正在跟谢大人表情激动的说今天那道香酥鸭,“我原本是想吃香酥鸡的,但厨房做错了,可是你知道吗,那个香酥鸭也太香了,我当时闻到味,口水都要下来了。”
中午那一整只的香酥鸭,几乎都被陈秀珠给吃了,不仅香酥鸭,其他的菜也吃了不少,要不是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她怕是一点不会剩下。
她终于明白了过去谢大人为什么挑食,谢府厨子的手艺也太好了吧,吃惯了这种美味佳肴,吃别的味同嚼蜡也正常。
陈秀珠想起过去罗氏住在她那里的那段日子,她都给罗氏吃了些什么,基本都是家常菜,家里吃什么罗氏就跟着一起吃什么,从来没有开过小灶。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自从知道罗氏是长公主之后,陈秀珠就觉得她亏待罗氏了。
陈秀珠这次到京城,是带着桓哥儿一起回来的,但桓哥儿却没跟她一起住在谢府,而是住到了京城的弘文馆中。
弘文馆是京城有名的书院,里面的教书先生很多都是进士及第,能进里面读书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京城中名门贵族的子弟。
类似于北大附小,北大附中那种感觉,从小接触的人都不一样,升学率当然也不一样,跟保送班差不多水平了。
他们回京之前,谢大人就让人安排桓哥儿过去读书,弘文馆有个规距,学生们必须住校,每个月有两天的休假,可以回家,其他时间吃住都要在学馆里面,不允许出去。
陈秀珠以为桓哥儿入学还要等一阵子,没成想他们马车刚进城,桓哥儿就直接被送到了弘文馆去了。
谢大人觉得小孩子还是要严厉一些,不然小时候贪玩,长大容易没出息,所以没给桓哥儿骄奢淫逸的机会,直接塞学校去了。
陈秀珠原本还有些担心桓哥儿适应不了,正想劝说晚几天再送去,没想到看到桓哥儿已经屁颠屁颠的收拾东西出发了。
桓哥儿迫不及待地要去,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一路上桓哥儿从谢大人口中听说了,以前谢大人就是在弘文馆中读书的。
谢大人是桓哥儿的偶像,听说这是偶像读书的地方,作为小迷弟,当然二话不说立刻就要去。
陈秀珠哭笑不得,她觉得她这个大姨一天到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都不如谢大人三言两语有份量。
不过这样也好,早点去学馆读书也是好事,免得到时候遇到了平阳侯,那个不要脸的渣男,要是还对桓哥儿打着什么主意就坏了,这种人还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吧。
这个月还有七八天到月底,桓哥儿到时候就能回来了,陈秀珠正好问问他在新地方适应不适应。
住在谢府之后,陈秀珠适应的很快,主要是一是因为罗氏这个婆婆对她不错,不找她麻烦,没有婆媳问题这就顺心了一大半。二是因为谢大人的身边,实在太干净了,别说没个妾,就连通房丫鬟什么的都没有。
这一点上,陈秀珠就真的很佩服谢大人,要知道如果异地而处,她是谢大人这种身份,那是绝对做不到这么洁身自好的。
整个宅子,罗氏老大,谢大人排老二,陈秀珠就是老三。
这种生活,要是还觉得不顺心,才是真的要上天!
陈秀珠去给罗氏请安,听说大户人家每天早晚都要给婆婆请安的,虽然罗氏没这么要求陈秀珠,但她还是很自觉地主动过去。
当然她闲的没事干,想找罗氏说说话打发时间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最近罗氏有些事情,蔡国公府的老夫人要做寿了。
蔡老夫人跟罗氏是手帕交,两个人前后角嫁人,一个嫁给了国公府的少爷,一个嫁给了谢氏一族的少爷。
一晃多年过去,一个成了国公府的老夫人,一个是谢府的老夫人。
这份姐妹的感情倒是一直没变,最近好姐妹要过寿辰,罗氏让人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从武夷山上采摘的大红袍,这是整个武夷山上最古老的一棵茶树,有人说最少有百年历史,一年仅仅能产出十几斤的茶叶。
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极品茶叶。
这些茶叶基本上都作为贡品送进皇宫去了,而仅剩下的仅仅在外面售卖,千金难得一两,可谓是天价。
这次罗氏找人弄了两斤茶叶,准备到时候送给好姐妹当礼物,因为蔡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大红袍这个茶叶。
拜访茶叶的盒子就放在茶室中的架子上,由春雨负责保管。
事情就出现这里,早晨罗氏喜欢喝杯茶,这件事一向由春雨负责,但春雨这天突然肚子疼,脸色看起来很难受。
陈秀珠早晨来得早,罗氏还没起身,她正坐在厅中等着,见到春雨这副样子,还着急去给罗氏送茶,陈秀珠便主动表示愿意帮忙。
当时厅中就她跟春雨两个人,她也没多想,想着随手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累的活,而且罗氏对她这么好,她去给罗氏亲自端杯茶也是应该的。
等她到了茶室,将桌上的茶盘端起,正要走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掉了个盒子,她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只当是个普通的盒子,随手捡起来准备放回原位,春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冲进来一脸惊慌的看着她,“少夫人!你在干什么!”
这动静之大,把陈秀珠吓得一激灵,她回过头看着春雨,不等开口解释,就见她急匆匆走近,一把夺走她手上的盒子。
“这可是老夫人要送人的茶叶,你给弄坏了可怎么办!”春雨伸手打开盒子,下一刻惊呼一声,脸色煞白。
“茶叶怎么摔成这样了!”
原先制作成茶饼的茶叶,现在摔碎了,这样就没办法送人了!
春雨急得要命,红着眼眶看着陈秀珠,“少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这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的,现在可怎么办,这茶饼摔碎了,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陈秀珠也觉得很冤枉,她压根什么都没做好不好,怎么就是她弄坏的了。
但春雨的表情已经认定了,这东西就是她弄坏的,陈秀珠只解释了一句,她立刻说道,“奴婢就是个丫鬟,奴婢明白,少夫人放心,这件事奴婢会自己承认的,不会牵连到您,就算是老夫人打死奴婢,把奴婢卖了,奴婢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