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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就要回到最开始我提出的，医院的问题了。这两年，医院在公共卫生方面，付出了太多的努力。这是因为疫情的冲击，让我们明白了防甚于治。但是，还是那句话，卫健系统和医院在这两年承担了太多压力，也有很多额外的防腐拒变压力，太多的围猎风险和寻租空间，让局和其管辖的医院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些问题。总地来说，还是官本位和唯利益论。给领导开小灶是最直接的官本位表现，无论是对局外领导还是本局本医院领导，都在很多地方‘略给方便’、‘小恩小惠’，甚至为领导违反防疫规定也不是没有过。可是最可笑的是，本地领导居然有些崇洋媚外，居然多次以发展旅游业为由花钱请外国客人来？有没有违反防疫规定我看不太出来，面上的材料很漂亮。不过，由这些细节可以看出来，本地到最近才爆发疫情实在是万幸。”
蛮蛮歪着头摇头，这不舒服的姿势表示她真的是很无语，这里的蝇腐，实在让她没办法不花时间说一下。
“首先我依然说一些淡淡姐没看到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党建方面。局机关没有股室明确对党建工作负责，而组织委员居然是一位临工，这位临工还是单位的出纳，还是中医股的负责人？党总支班子明显不合，党内三会一课，以及民主生活会和组织生活会都比较流于形式，多次出现班子成员不到会情况，组织生活中开展批评的阶段，那不叫辣味不够，叫一团和气。”
蛮蛮说的东西已经不是一般在网上能看出来的东西了，所有人除了素清都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哪来的资料。她继续道：“下面点一些淡淡姐说到的问题人物。首先是局长，这人很有意思，信本地神婆，多次以夫人为代表问神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难得，还以疫情防控问过，结果不得而知了。他捞偏门有一手，把钱都放在工程项目和宣传支出中，另一大块支出就是公卫科，发放了大量的误餐补助和差旅费，并不断地提高着某个利益团体内人员的绩效补贴标准。这人，实事假事一起做，根据他们的账目，对半拿回扣差不多。目前还没有查到他的资金流向，藏得挺好的。”
没有发现似乎让她有些懊恼，但为了继续她也只能先把这个人放下了，转向了另一个，殊不知这效率已经惊呆人了。
“副局长三人，其中两人是局长的利益团体内的，另一个比较干净，和纪委派驻的干部走得近，可能是可以争取的污点证人？但是她其实也通过分管的医疗耗材方面拿了不少的样子呢，哈哈。股长之中，公卫科因为位置关键，或者说财大气粗？有些盛气凌人，多次以白条入账了，而很可惜的是，他人缘太差，在本地的论坛都能看到他的光荣事迹，其事迹真实性先不说，倒是挺狗血挺精彩的。他也是淡淡姐主要的吐槽对象，不过淡淡姐可能本地还是不熟，记错名字了哦。”
淡淡一直张着大嘴巴瞠目结舌，闻言脸红到耳根。
“而医院在工程、医疗耗材和宣传费用、津补贴方面亏空公款已经蔚然成风，公款吃喝比比皆是，账目凌乱不堪错漏百出。我们就说淡淡姐最关心的本镇卫生院，该医院经营收入尚可，设在各村的卫生站却形同虚设，造成了很大的资源浪费。医院内的利益团体收入突出，每月绩效及津补贴总额大概是工资的两倍，月收入超两万，这是淡淡姐感觉不服气，却说不上哪里最恶心的地方。本地院长非党员，是副院长兼书记，但是这个副书记只是个拿钱抄写会议记录和做材料的，窝窝囊囊唯唯诺诺，党建工作几乎无实质内容。”
蛮蛮叹了口气，她本来也只是个搞研究的，接触这些也是第一次，但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而且她有杨昭昭这个好老师。党建方面的工作是她最近注意的焦点，但是基层的党建很多时候实在是惨不忍睹，剩下的问题一箩筐也说不下去了，转而道：“本地医院因为近几年交通便利，多去外地就医，效益降低，但是内部有大量临时工，几乎与在编人员对半开，绩效福利工资又没有魄力去降，又没有足够的医疗资源留人，正在逐渐陷入死循环，开始时提到的吃药款问题只能加重无法减轻。”
这些问题，不清楚的人无法体会其沉重，蛮蛮说得难受，身后的杨昭昭听得眉头直跳。而蛮蛮受不了这沉重，开始批斗后，杨昭昭的眼睛眯紧了。
“淡淡姐谈到的蝇腐，刚才说的院长首当其冲，他和局长保持统一，也信神婆，多次本人去问神，敢自己去可能是因为私生活不好，妻离子散了？”
“第二个，是医师兼公卫科主任，此人上行下效，多次公款吃喝，私车公养，存在严重的财经问题。再深查的话，他的入党材料中的时间节点也是不对的，多次掐着时间点甚至提前进入下一流程，比如发展对象转预备党员就不足一年。认真看的话，本院发展党员很积极，但是流程普遍加急，以疫情防控优秀为由已经突击发展了三位预备党员，直接跳过了前期流程，但是那几人除了领取过大量的误餐补助，并没有去过高风险地区参与抗疫的记录，这就是入党程序空转了。镇委批了三位及其余几位的疫情防控优秀就不说什么了，居然还批了火线转预备，这就有点违规了。”
“第三个，是会计兼护士长，擅长做空账假账，以账藏账，平账是她拿钱的拿手好戏，此院和其他兄弟院一样，都是有两个甚至三个账户的，这些账户都没有独立建账，甚至两个账户的明细账是一模一样的，这里猫腻就太大了。包括对公账户，管理都不够规范，甚至直接与私人账户进行交易。这些假大空的账目并不是很专业，相信局里但凡进行一次内部审查，或者财政系统加强监督，也不至于出现这种苍蝇。此护士颇有姿色，业务素养也是高的，代表院里拿过省里的大奖，有些可惜，有些矛盾，比较难斟酌。”
“第四个也是个难斟酌的人物，他是老牌赤脚医生，老中医，同时文化底子好，中医结合，考上了最早一批的全科医生。他还是看x光的老手，据说可以用普通的片子看出胎儿性别？是本院的主力开单手，营收招牌，个人收受过很多红包，在禁收红包及实施药品零差价政策后，开始走了比较多的歧路，其中违规用药算是最轻的了，令人有些惋惜。有意思的是，上次巡察和审计都提点过他违规报个人电话费和个人发票的问题，但是依然稳坐，看来也是有恃无恐。”
“第五个就耐人寻味了，是本院的原书记，在上一轮巡察中发现了违规报个人费用的问题，受过党内严重警告，有趣的是，警告决定下发的下一个月，他就调动到外镇卫生院任书记了。严格来说算平调，但是该镇的规模和营收明显高于本镇卫生院，无论如何，即便不算是带病提拔，也是违规重用了。”
“以上都是淡淡姐提到过的人物，第六个是以这五个人物延伸来看到的问题人物。首先是也受过处分不久，但是依然长期担任出纳的这位，他的现金支出很大，现金账却很混乱，完全没有实行日清日结。咦，昭昭姐，他还是院里上报的卫健系统纪检人员呢，严格来说她还算你的同事？他还和你一样是党组织生活委员？身兼三要职，很有手段呢。”
杨昭昭额头青筋一跳，身兼三要职倒真和她很像。但是她受不了蛮蛮这个玩笑，又不好说什么，自己在那气得不行。
蛮蛮调皮过了，吐了吐舌头作无辜状，埋头继续点人：“主管药师和主管护师有点狼狈为奸呢，应该和医药代表有关系，大量欠药款的同时，轻化淡化出入库管理，加大药品的过期量，实现了另类的吃药款。”
“临时工很多，但是有几位临时工其实学历资历很好，却总是没有转正机会。有几位医生医师受到过医共体改革时的实惠，跟着省医院导师深造过，却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大做强。”
蛮蛮说得直皱眉，干脆换了个话题：“点人差不多了，蝇腐比之虎贪更难发现，但是都是群众身边的小事里损害群众利益的一群人。既然说到医共体改革，我就再以批判的眼光说一下。目前所有医院，包括独立单位县人民医院、中医院等，都集中体现在挂了个牌而已，以做了就当做做好了。对内没有提供足够的上升渠道，难以留住人才，培养人才手段有限，严重依靠外力，但是又没有足够的资金和魄力去吸引外力。这又是一个恶性循环，找不到破题点，吃药款和亏公款加身，本地的医疗体系将很难再承受大的考验。单单看现在，那位工作人员称十多分钟就来招呼我们做核酸和消毒，结果现在呢？我都发挥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来呢！也许是有特殊情况，但是这是潜在的风险啊！”
蛮蛮似乎结束了，看向杨昭昭。杨昭昭在她结束的那一刻，也停下了操作手机，把手机收好，认真看蛮蛮的眼睛：“你敢保证你说的事情的真实性吗？”
蛮蛮淡定点头，也吐了舌头：“你不是授权我了吗？嘿嘿，我用你的账号查了不少资料，应该保真吧？”
杨昭昭声音古怪地嗯了一声，额头黑线滑下，这个古灵精怪，自己那点学术和话术更是被琢磨了个透，学了多少就难说了。还被她天天下套，也不知道到底从她这里套了多少东西过去。
她也不急表态，却笑着打趣蛮蛮：“今天表现超好的，数据分析比平时快太多了吧？怎么回事呢？”
蛮蛮和旁边不远的慢慢仿佛一对被长辈打趣的情侣，腾一下脸红了。石小方在慢慢身后，摸着下巴，发出莫名其妙的嘿嘿奸笑，仿佛发现了什么，又被慢慢拍了一掌。
蛮蛮的确觉得今天状态奇好，如果那些蛀虫在她眼前，她怀疑自己可以一巴掌一个拍飞了，她偷偷用手指刮着自己的手心，突然陷入了沉思。
这些小细节更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都有些怪异的表情。
哪些是有心人？除了听得醉了的君如，她作为法学生在此道感觉终于得窥门径。听得沉思的万俟陌，她在不断拷问着自己在绿林道上听的愤世嫉俗，和自己被熏陶出来的平淡冷静，到底合不合适。一直暗暗与其他女孩比较着的恩惠和淡淡，听得心情复杂。蓝介朵从上来后就一直盯着石小方，有些奇怪，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异状。
除此之外，都发现了两个蛮慢之间的小九九，另一对陈柔和恩惠，更是熟悉那种眼神神态，不自觉地对视一眼，莫名心虚地互相岔开视线。
凌霄直接垂下眼睑，没有去回应萱萱的视线，石小方却若有所感，回头看了要一直很安静的萱萱、卓尔雅和蓝介朵、林涛静，觉得好像她们都有话对自己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杨昭昭知道，这么阴盛阳衰的地方，石小方和女孩们复杂的关系只会逐渐爆发，但是眼下，她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她叫住了走神的石小方，很认真地对他提出了感谢，相同的话她也刚对素清说过：“世间多有不公，诸多恶业加身，我们是需要英雄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以身护法者勇，你是个勇者，谢谢你，石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