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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缕残阳斜斜酒向宫阙高楼,层层宫檐四角垂下,高耸的瓦檐拖出锯齿状阴影,将仅存的光亮一口口吞咽。
在这座森严的皇城之中,一切都显得紧绷有序。
黄昏的坤宁宫里,院中奇花异草初发新芽,宫女宦官们战战兢兢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点上灯火。
管事宦官斥责,“抖什么抖,这点小事就把你们吓得,平日让你们上心还以为苛责你们,现在见识了。”
众宦官不敢说话,沉默不语。
就在刚才,有位宫女只因为不小弄翻了灯油,陛下大怒,皇后令拖下去杖五十。
五十仗打下来,人还能不能活都是说不定。
以前也有宦官不小心打碎茶盏,皇后只令贬其去尚食局烧火,这回却惩戒很严。
坤宁宫内,炉火温暖,福州进贡的雾茶飘香。
老皇帝面色森寒,一身黑色鎏金宽大龙袍缓缓在身后随微风而动。
皇后站在一边,她身边还有恭敬肃立的曹颖。
曹颖带了从父亲那得到的消息。
皇后立即意识到其中的可怕,随即连请陛下过来。
曹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陈述发生的事,只是在父亲的态度上加以加工,将她立即进宫说成是父女合议之后的结果。
陛下一听就勃然大怒。
随即缓缓踱步思忖,一言不发,乃至有位进来点灯的宫女大概因气氛压抑太过紧张,失手打翻灯油。
这下打断了陛下的思绪,陛下大怒,皇后连重罚了那宫女。
许久,窗外黄昏尽散,夜幕降临笼罩大地。
陛下停下脚步,走到案边,一只手搭在桌上,缓缓道:“朕原本顾及血脉之情,想给他留点面子。
赵立宽从西南带回来的供词,朕只让段全和吴光启看过。
御史台大牢里那个什么花恒田早交代了。
哪有铁打的人扛得住大刑。”
老皇帝长叹口气,微微闭目,似乎努力压抑心中的情绪,许久后才平静说:“朕让郑王查到花恒田为止,不再深究,就是给他留个脸面,也给皇家留脸面。
没想到,给脸不要啊。
他那点小聪明,瞒得过谁。
西南的烂账,焦州的倒行逆施,现在更是要来和朕报一扳手腕。
本事没有半点,成事没有半件!
协理户部只知道从国库往自己府里掏银子,连前线军饷都敢做手脚。
王不温谁指使的,他当朕眼瞎了吗!”
曹颖在旁边听着,大气不敢喘,低头不去看陛下与皇后。
皇后适时递上清茶,让陛下润了润嗓子,随后接过茶杯放下,开口说:“古人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何况陛下对子女也已经尽心尽力,到今天的局面全怪他们自己不争气。
天下有哪家的孩子能像他们一样养得好。”
陛下鼻息浓重,显然怒气未消。
“他自作孽,陛下何必生气呢。
你看郑王虽不济事,但向来懂事,安庆、显平两个孩子也孝心纯直。”皇后继续说着。
“再看宽那孩子,他的处境又有多艰苦困难,在北方吃了多少苦,从小受了多少白眼和欺负。
可他自己争气上进,如今那么能干。
这是他自己走的路,陛下何必为此烦忧。”
陛下缓缓回头,对皇后温和道:“你说的在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会来,谁也挡不住。
只恨那张洪......”
陛下越想越气,眼中狠厉毕露,缓缓下令说:“去段全叫来,明天派人去把张洪墓掘了,挫骨扬灰。”
言语平静,却让人心底发寒。
曹颖连出去,叫院里的宦官去宣武德使段全过来。
等她回来的时候,陛下正念叨着:“王济海,朕把按例授太子的神京府尹交给他。
如此重用,他倒是忠心得很啊。”
曹颖听着,立即知道王济海要倒霉了。
下一刻,陛下却目光如剑,忽然看向她:“他怎么会找到你父亲?”
曹颖瞬间全身紧绷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窟,不敢丝毫迟疑,连认真回答:“回?陛下,王济海的儿子在礼部当差,所以他向来与家父私交不错。”
陛下点头,收回目光,说了一句:“曹尚书倒是公私分明。”
殿中安静下来。
陛下皇后都落座,皇后也招手让她坐到身边的椅子上。
陛下开口称赞:“你做得不错,聪明,果决。
皇后说让你去照顾立宽,事情结束,朕会加封你。”
曹颖连行礼谢恩。
她其实不是全无私心的。
皇后的懿旨无法违抗,她注定要嫁给赵立宽的。
曾经大周只有两位皇子有资格继承皇位,但知道赵立宽的身份后就不同了。
按理,赵立宽也有资格继承皇位,他是嫡皇孙,如果卫王和郑王都出局,卫王儿子名不见经传,郑王儿子还小,陛下还有什么选择?
如果赵立宽能隆登大宝,她至少也是皇妃。
她可不愿你别人鼻息,自己的前程必须自己争取。
过了一会儿,段全到了。
陛下先没说张洪的事,而是令段全道:“这几天把所有武德司禁军召回。
不要轮班,要全部在岗,任何人入皇城先报到朕这来。
陛下说完对段全道:“你坐下听旨,一路跑来站着累了。”
段全感动万分,坐在下方听命。
“另外把你手下那些探子放出去,重点盯着卫王府,其余要盯的人明天你来,朕告诉你。”
“诺!”
陛下接着补充:“派人把赵立宽西南带回来那些口供,审讯花恒田的卷宗,从天章阁和御史台、刑部取来。
全送到乾宁宫去。”
“诺!”段全领命,这么大的事,他却没有慌乱,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你亲自领朕手谕,去把赵立宽从西南带回来的那十几个军官,还有花恒田都从御史台大牢里提出来,监押到武德司牢房去。
看护好他们,不要任何闪失。”
陛下完一连串命令,又让段全复述一遍,随后才派他去。
当处理完这些,夜已经很深了。
夜色深浓,春寒骤起。
第二天,太阳初升不久。
神京府尹王济海汇合御史中丞吕辙等五六名官员面圣。
按朝廷规矩,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是可以随时入皇城面圣,直达天听的。
但今日却在宣德门外被武德司禁军拦住。
无论他们怎么大发雷霆都没用。
禁军请示后一路送他们到垂拱殿前,几人还大骂要参武德司一本。
结果到了垂拱殿外,也没有见到天子,只有入内内都都统魏浦等候。
说:“天子身体不适,没法见诸位,留下奏疏请回。”
几人面面相觑,再三要求要见天子。
却被天子圣体欠安的理由拒绝。
随后几人进退两难,不交奏疏不合适,都已到垂拱殿外了。
可交了奏疏,他们早编排无数遍的慷慨陈词,想在陛下面前说的话,全没法说了。
最后魏浦一脸不耐烦,眼珠一转,趁王济海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中奏疏,快步往里面呈送。
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陛下不便,我替几位相公做好事,你们还磨磨唧唧什么?
奏疏不就是要给陛下看的吗,这里面有鬼?”
几人只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殿后,精神健硕的皇帝透过屏风纱帘看着殿前魏浦的表演,忍不住对身边段全笑道:“机灵鬼,演得不错。”
奏疏呈送到手上后,陛下称赞魏浦:“做得好。”
随意扫了几眼,冷笑着递给身边段全:“照上面的签名全监视起来。”
魏浦忍不住笑:“陛下,姜还是老的辣,他们就想跟陛下斗,差得远了。‘
陛下佯装不悦,嘴角却忍不住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