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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面无表情地望了梅衍一眼,冷淡地道：“放开。”
身经百战的梅大将军被冥这冷得让人心寒的目光吓了一跳,触电般地松开了他的手。
冥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将梅衍打量了一遍,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看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满满的都是轻蔑。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的梅将军只觉得阵阵怒气在心头翻涌，但考虑到自己如今有求于人，他强忍住没有发作，反倒是挺起胸膛，让自己站得更笔直了些。
眼前的青年有一副不错的皮囊,五官英俊而深邃,身材健硕,结实有力。
因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他的皮肤有些粗糙，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不少疤痕。
这些常年征战沙场累积下来的疤痕不仅无损于他的俊美，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属于男子的英气。
与还算漂亮的身躯相比，青年的脸色难看得令人心惊。
耐看的五官完全被他身上的戾气破坏得毫无美感,他的眼眸中流淌着彻骨的仇恨,汹涌的怒焰几乎要化为猛兽,仿佛随时都会从他的眼眶中跳出来择人而噬。
冥收回目光，淡淡地问道：“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复仇！”年轻的将军咬着牙齿,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一股要将人撕成碎片般的狠戾。“我要让东明覆灭,我要亲手屠光东明皇室,我要令东明的皇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这样吗？”冥望着大放厥词的梅衍，目光中透着一抹失望。“只是这样你就满足了？”
梅衍不解地看向冥：“那我还应该怎样？”
冥与梅衍对视，眼中满是探究的神情：“你难道不想屠光东明的百姓？不想毁掉东明的土地？不想将这个国家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抹除，让东明彻底覆灭？”
梅衍没想到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摇摇头，诚实地道：“我没想那么多。”
冥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恨东明国吗？”
梅衍重重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恨！”
冥的眼眸中染上了些许的疑惑：“既然你恨这个国家，那你为什么不希望它彻底消亡？”
梅衍抿了抿唇，说：“这不一样，我虽然恨这个国家，但是我真正恨的是国家的掌权者，而不是那些普通的黎民百姓。害得我背负千古骂名，害得梅家满门惨死的人是皇帝，那些平民百姓与此无关，不应该因此而受到牵连。”
“那如果让你选择，要么让东明国彻底消亡，让无数无辜的百姓一起为你所怨恨的帝国陪葬；要么你放弃复仇，让你的仇人和东明的无数子民继续存在下去，你会选哪一个？”冥再问。
梅衍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我……”
若是选择让东明彻底灭亡，那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都要为这个即将覆灭的国家陪葬。
他恨的是东明皇帝，真正想要报复的目标也仅仅是他一人。
就算是出于迁怒，他因为皇帝的所作所为而连带着对培育出皇帝的皇室也充满了怨恨，但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让东明国改朝换代，将东明的现任皇室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罢了。
可是百姓何辜？东明国的百姓大多数都是些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所在的县城，没见识过所谓的高官，没享受过富贵悠闲的日子。
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仇恨，就牺牲掉那么多无辜的可怜人，梅衍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答案是做不到。
既然无法下定决心，无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生死，那他能为了那些百姓而妥协，放下自己身上的仇恨，放过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背负一世骂名的罪魁祸首逍遥度日吗？
答案还是做不到。
选择前者，他心中有愧，狠不下心。
选择后者，他心有不甘，怨气难平。
这样两难的选择，似乎不管怎么选都不对。
梅衍几次三番地想开口，却最终都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纠结了半天的将军狠狠地皱了皱眉，颓然地道：“我不知道。”
冥失望地摇了摇头，讥讽地说：“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懦弱呢？连下个决定的魄力都没有，居然还敢妄想复仇？”
梅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起来羞恼又无措。
他想反驳冥的话，可是一想起自己刚才的那个回答，不由的就有那么点底气不足，过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硬邦邦地说：“我想怎么报仇是我自己的事，先生只需在我需要之时助我一臂之力便可，其他的事情先生不必多管。”
冥摇摇头，微笑着拒绝道：“这可不行，对于我来说，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必须做到最好。”
“如果你选择要让我帮你复仇，我可以帮忙，而我唯一的做法，就是将东明彻底毁去。但若是你既舍不得让东明的百姓去死，又想要报复皇帝的话，那就只好请你另请高明了。”
梅衍浑身僵硬地站在冥的面前，死死咬住牙关，眉头紧皱，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
冥感觉得到他内心之中的纠结，梅衍知道，凭借着自己目前的力量，想要报仇并不容易。
他虽然是东明的将军，手中掌握着这片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军队，本身也是个玄力七层的高手，但这些在东明的皇帝面前却并不够看。
在皇帝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之前，他想要指挥军队谋反那绝对是师出无名。
虽然他在军中的声望很高，但这些声望都是建立在他效忠皇帝的基础上的，一旦他将矛头对准东明的帝王，那他就是犯了叛国罪的乱臣贼子。
别看他手底下的士兵人数众多，但真正愿意为了他而背叛帝王的人寥寥无几，指望他们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梅衍玄力七层的修为在这个世上并不算低，但放到全国却也算不上顶尖。
在东明国的两位十层高手相继去世之后，东明国现在明面上的最强者变成了玄力九层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皇帝的暗卫中就有一个。
有玄力九层的高手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问题无疑是能够保障的，梅衍想要报仇，首先就得过暗卫这一关。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劣势，梅衍才会向主神许愿，希望主神派一个有本事帮助他复仇的人来协助他。
然而令梅衍没有想到的是，能够帮助他的人来是来了，可对方所想使用的复仇方式，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梅衍现在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想失去冥的帮助，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接受冥的提议。
仇恨和理智在他的心中交战，两者胜负难分，令他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
“做个决定而已，有这么困难吗？”偏偏在他天人交战之时，冥还不甘寂寞地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恨的人是东明的统治者，东明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仇人的子民既然站在你的仇人那边，那对于你来说，他们就是你的敌人。”
“对待敌人，多余的仁慈除了会为自己留下祸患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用处。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将军难道不明白吗？”
“不是这样的。”梅衍摇了摇头，痛苦地道：“百姓不是士兵，他们并不是我的敌人，他们只是一群无辜之人。”
“无辜？”冥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毫不客气地嘲弄道：“要真论起无辜，你那个可怜的姐姐不无辜吗？你不无辜吗？你梅家九族上下数百口人不无辜吗？不是照样被该利用的利用，该舍弃的舍弃？皇帝对付起你们梅家来，可从来没在乎过你们是否无辜。”
冥的话语太过戳心，梅衍闻言面色惨白地低下头，久久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考虑好了吗？你是想要我帮你把东明国灭了，还是想要自己单干？”冥催促道。
“我……我希望先生能借给我一些力量。”梅衍重新抬起头，他眼中的仇恨和冲动已经全都沉淀下来，如冬眠的野兽般沉睡在他的心底，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我想自己去了结仇恨。”
“想要利用我的力量，却又不肯接受我的条件？”冥冷笑着望向梅衍，眼中充满鄙夷。“你可真是贪心。”
梅衍笔直的腰杆像是被折断一般，他猛地跪倒在冥的面前，狠狠地朝冥磕起头来。
颅骨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军帐中异常清晰，坚硬的地面磨破了梅衍额头上的皮肤，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庞流下，他却似是毫无所觉，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求求您了，请您把力量借给我吧。”
“宿主，这个可以有。只要你把力量借给他，其他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次的任务是帮助他成功复仇，一旦力量到位了，他想报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6621在冥识海中疯狂地怂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