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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京市早已褪尽寒意,胡同里的老槐树抽出嫩得发亮的新叶,风里卷起檐角的铜铃发出清响,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梁家的四合院里。
花园里的迎春花开得正疯,黄白花瓣堆在枝头,被穿堂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铺得青石板小径像盖了层金色的薄纱。
廊下的紫藤萝架刚冒出紫莹莹的花穗,一串串垂在朱红廊柱边,引得蜂蝶在半空中跳着细碎的舞。
梁诚蹲在月季花丛前修剪枯枝,衬衫的袖子卷起,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小臂,阳光落在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上,映出层淡淡的蜜色。
林霜坐在摇椅上,一边吃着酸甜可口的梅子,一边欣赏着美男,嘴里的梅子仿佛都比平时多了几分滋味。
她瞧着梁诚额角渗出的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隐没在衣领中,忽然觉得这满园春-色都不如眼前人耐看。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梁诚抬眸,看了眼笼罩在阳光中的媳妇,勾起的嘴角中带着一丝担忧。
预产期就在这两天,全家人都想让林霜入院待产,奈何林霜以医院吵闹,休息不好为借口,给拒绝了。
为了不影响孕妇的心情,全家人只能顺从,但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感觉怎么样?坐的累不累?要不要起来走走?”
梁诚放下剪刀,走到林霜身边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林霜刚想回答,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的梅子滚落在地,她抓紧梁诚的手腕,声音颤抖的说道。
“老公…好像…要生了……”
“别怕,我在。”
梁诚瞬间绷直了脊背,声音却异常沉稳,他一把抱起林霜,大步往大门口走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还朝屋里大喊一声。
“爹,娘,我媳妇要生了。”
门前停着的吉普车里加满了油,就连生孩子要用到的物品,都在后备箱里装了双份儿的。
可谓是万事俱备,只等出发。
梁诚的一嗓子,让院子里顿时沸腾了起来,一阵开门关门锁门的声音后,林父林母动作迅速的上了车子,汽车一路疾驰着向医院而去……
半个小时后,林霜被推进了军区医院的产房。
产房外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梁诚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指尖还残留着林霜掌心的冷汗。
方才梁诚抱着林霜冲出四合院时,林霜因为宫缩疼痛,蜷缩在他怀里全身颤抖的样子,让梁诚没来由的恐慌。
即便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胳膊里,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子,梁诚都置若罔闻。
“大夫,我能进去陪产么?”
看到匆匆而来的白大褂,梁诚立刻冲了过去,急切的问道。
“里面可能会有其他孕妇,家属只能在外面等着。”
白大褂诧异地打量他两眼,见他急得眼底发红,语气柔和了些,却还是摇了头。
虽然知道可能会被拒绝,梁诚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护士推开产房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梁诚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合上,像隔了两个世界。
抬手抹脸时,才发现衬衫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修剪花枝沾的泥土印在布料上,像块洗不掉的渍痕。
林霜躺在手术台上,头顶的无影灯晃得她眼晕,一波接一波的宫缩袭来,肚子像被无形的手狠狠蹂-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却盖不过小腹里那股要把人撕碎的剧痛。
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刺得她睁不开眼,只能听见耳边医生不断的鼓励。
“再加把劲!宫缩来了!”
她想抓住点什么,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最终却只攥住一团消毒过的棉布。
恍惚中仿佛又看见梁诚蹲在月季花丛前的样子,阳光把他的轮廓描得毛茸茸的,他说“等生完,咱们就去环游世界…”
疼……
太疼了……
她不想生了……
可此刻,林霜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五脏六腑像被揉进了绞肉机,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
“胎心降了!”
助产护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冰冷的金属器械碰到皮肤时,林霜猛地一颤,逐渐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摸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那里有个小生命正和她一起挣扎。
她不能放弃!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剂,狠狠扎醒了她。
趁着护士忙碌的间隙,她偷偷往嘴里塞了颗恢复体力的药丸。
感觉到力气慢慢回笼,林霜定了定神,跟着医生的指导发力。
门外的梁诚在产房门口徘徊,仿佛要把水泥地踏出坑来。
他听见林母低低的担忧,却不敢回头,只是死死盯着产房那扇斑驳的木门。
指节因为用力攥拳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方才林霜被推进去时,他看见她额前汗湿的碎发粘在脸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中盛满了恐惧。
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口烫出个洞。
林父不时的抬头看向对面墙上的挂钟,那指针突然卡住似的,半天不肯往前挪一步。
走廊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林国栋满头大汗的跑来,看到林父林母双眼一亮。
“爹娘,怎么样了?妹妹生了么?”
“还没呢!进去半天了也没个动静。”
林母这会儿正求着漫天神佛保佑自家闺女平安生产呢,可没心思理他。
林父轻叹着摇头,眉宇间满是愁容。
林国栋抿了抿唇,看了眼产房门口,像是永动机一样不停徘徊的梁诚,张了张嘴,最后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突兀的从产房内响起,震得梁诚耳膜发疼。
他猛地抬脚就要踹门,却被眼疾手快的林国栋死死拽住。
“妹夫,不行啊!妹妹在里面生孩子呢!不能硬闯。”
林国栋自诩力气大,此刻抱住情绪激动的梁诚却用了吃奶的劲,额上汗珠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让我进去!我要陪着我媳妇儿。”
他红着眼嘶吼,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把走廊掀翻。
林国栋的胳膊被梁诚挣得生疼,可他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走廊那头闻讯赶来的护士冷着脸训斥。
“闹什么闹?你妻子生孩子呢!就不能消停点儿?”
士的训斥像盆冷水浇在沸腾的走廊里,梁诚的动作猛地顿住,通红的眼睛转向护士,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没再发出声音。
方才被怒火冲昏的理智稍稍回笼,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失态只会添乱,可门板后那片沉寂像只无形的手,攥得他心口发疼。
林国栋趁机松开些力道,胳膊上已经被勒出几道紫红的印子。他喘着粗气劝道。
“妹夫,护士说得对,咱们得在这儿好好等着,别让妹妹分心。”
梁诚没应声,只是重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门内的人近一点。
产房里的林霜正被新一轮的宫缩折磨着,刚刚吃下去的药丸的效力渐渐消退,四肢又开始发软,眼前的无影灯变成了好几个重影。
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是不肯乖乖的出来,负责接生的大夫也很着急。
“眼看着羊水要流干了,再生不出来,只能剖腹产了。”
医生的话像块巨石砸进沸腾的水面,产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霜浑身一颤,“剖腹产”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摇头,自己已经糟了大罪了,肚子上还要来上一刀,受双重折磨。
她才不干!
“臭小子,都给我滚出来~!”
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林霜也顾不得场合,爆喝一声,吓得身边的医生护士都打了个激灵。
这声带着狠劲的爆喝在产房里炸开,连无影灯的光晕都仿佛晃了晃。
助产护士正准备递器械的手顿在半空,医生也愣了愣,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产妇这股子怒意竟像是给身体注入了新的能量,宫缩的强度骤然增加。
林霜只觉得小腹里那股顽固的阻力突然松动了,像是被她这声吼震得慌了神。
她借着这股劲儿,死死咬着牙往下用力,汗水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医生护士都在同步前倾身体。
“就是现在!”
医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林霜把所有的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倔强都攒在丹田,伴随着又一波宫缩,猛地发力……
那一瞬间,她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却又有种解脱的轻盈。
紧接着,接连两声响亮的啼哭穿透耳膜,清脆得像院角铜铃被春风撞响的声音。
“生了!两个都生出来了,是两个大胖小子!”
助产护士笑着把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抱到林霜眼前道贺。
林霜眨了眨眼,看了眼白白嫩-嫩的两个奶娃娃,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脱力感彻底淹没,沉沉坠入黑暗。
产房外的梁诚正把额头抵在门板上,还没从媳妇的暴怒声中回过神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两声中气十足的啼哭,那声音响亮得能穿透墙壁,他浑身一震,麻木的双眼顿时恢复了神采。
眼前的门从里面拉开了,医生带着两名助产护士走了出来,护士怀里抱着两个蓝色的襁褓。
“恭喜,母子平安!是两个男孩,大哥五斤二两,弟弟四斤八两!”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笑意。
双胎通常个头小,一般也就三斤左右,这两个加起来十斤的胖小子真是头一回见。
瞧着他们白白胖胖的模样,便知孕期养得极好,也难怪产妇遭了大罪。
“你媳妇可真厉害,最后那嗓子,把孩子都给震出来了。“
孩子平安降生,医生也忍不住打趣。
梁诚没听清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母子平安”四个字。
他踉跄着冲进产房,看到林霜闭着眼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却呼吸平稳,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针孔,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