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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雪转身离去，察觉却又不得不忽略身后那道苍老悲戚的目光，她不想逼迫赵管家，何况知不知道崔氏的身世，在现在看来并不那么重要。
又或者说，知道崔氏的身世，也会知道并且撕裂太多平静的表面。
眼看着凌若雪走远，赵管家才瘫倒在地，眨眼间老泪纵横，赵管家呜呜咽咽，颤抖着嗓音对着黑沉沉的天空道：“老爷，老奴对不起你呀，老爷......”
凄凉衰老的哭声在天空中一圈圈的回荡飘摇，伺候的十几年，在崔家已经覆灭成灰的时候，建城仍旧沸沸扬扬的流传着崔家闹鬼的传说。
今夜，不只是凌若雪回到家中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很多人也同样无法安歇，谁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阴谋的气息已经将所有人都团团包围，纤纤素手不经意间的搅弄，便能让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凌若雪的新家就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听到有人敲门，正准备生活做饭的芷烟和兰儿对视一眼，连忙隔着门缝往外看，兰儿知道，当初凌若雪要买院子的时候说的很分明，院子是什么样的是次要，但围墙必须高，大门也必须厚重，而且还要在大门上凿个小洞方便看到外面的情况。
芷烟看的分明，外头站着的人是个女子，却披着斗篷盖着脸，当下觉得心中不祥，也不敢擅自开门，跑到屋中去告诉凌若雪，凌若雪正坐在梳妆台前拢着一头长发，听到芷烟的话平静道：“让她进来。”
芷烟不敢违背命令，出去开门让那女子进了家门，那女子也不管芷烟和兰儿警惕的目光，径直走到凌若雪面前跪下沉声道：“奴婢见过小姐。”
声音清亮悦耳，凌若雪将头发拨到脑后：“起来。”
女子摘下斗篷面纱，露出一张美丽的少女容颜，正是柳儿。
“你做的很好。”凌若雪道，幕氏有她的张良计，她也有她的过墙梯，幕氏只怕是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崔氏的帕子交到混混手里就成了她的，她臀上的胎记是谁告诉混混的，还有崔琳的同心结和帕子，这些，都是赵管家安排进崔府的柳儿暗中做的。
凌若雪早就看出柳儿是个聪慧的姑娘，却没想到柳儿的聪慧出乎她的意料。
也怪不得能在已经卖身为奴的情况下还能逃出生天，在马车上时，凌若雪纵然是悄声叮嘱柳儿，但妙露显然会将柳儿的存在告诉幕氏，柳儿却能在幕氏的严加排查下安然无恙，足以见得她的机智伶俐。
凌若雪并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凌若雪都会有后手，她不能将所有胜利的筹码都压在柳儿一个人身上，但现在看来，柳儿的确是个聪明人，最起码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奴婢为姑娘做事是应该的。”柳儿荣宠不惊道。
“我帮你安葬生父，你也帮我做了事，现在我们两清了，你走吧。”凌若雪站起身，见柳儿并没有起来的意思：“你不走？”想留下来吃饭吗？
“奴婢没有家了。”柳儿头也不抬道：“奴婢的娘是个青楼女子，自小生得好，也有几分才艺，虽说一直坚持卖艺不卖身，但青楼女子怎能清白，所幸我娘幸运，遇到了被朋友起哄，逼着去青楼的我爹。”
柳儿抬起头接着道：“父亲不顾家人反对将我娘赎身娶回家，甚至不惜为了我娘与祖父祖母决裂，木已成舟，爹娘琴瑟和鸣羡煞旁人，不久后便有了奴婢，爹不肯纳妾，说有我娘一人便足矣。”
“六年前我娘身孕，生产时难产，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幼弟便撒手人寰，父亲伤心过度，不几年便离世。”
“我家中原本也是小康人家，父亲也曾读过书，但却逐渐没落，父亲去世后，家中无钱打理他的后事，奴婢才想卖身葬父，却不想遇到那狠心妇人说话不算话，若不是姑娘心善买下奴婢，恐怕父亲就要横尸街头，连奴婢也要嫁给吴腾飞做小妾，姑娘的大恩大德柳儿永世难忘，今生今世，柳儿甘愿为奴，在姑娘身边一辈子！”
说罢，柳儿便以头触地，摆明了凌若雪不答应她便不起来，凌若雪偏了偏头，大周对女子的压迫十分残酷，就算是普通人家，只要有些闲钱也是要一妻一妾，更别提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们怀里搂着多少了，柳儿的父亲一生只有一妻也算得上是个至情至深的好男子，也怪不得柳儿对她做的事从未迟疑过，原来柳儿的生长环境就是世人眼中的惊世骇俗啊。
凌若雪上前想拉起柳儿，柳儿却死活都不肯起来道： “姑娘若是不肯答应，奴婢便跪死在这里！”
“你是在威胁我？”替她做了不少事，难道还会怀疑她的心狠？又或者，是她给众人的形象实在是太过和善温柔了？
“你需要我。”柳儿斩钉截铁道。
凌若雪微微一笑，是啊，现在看上去一切是都结束了，然而那只是表面，她的确需要人手，兰儿纵然对她忠心，凌若雪却舍不得让兰儿替她做什么，芷烟虽然也忠诚与她，但凌若雪并不曾想过要芷烟留在她身边一辈子，至于凌若楠和崔氏，凌若雪更是不希望他们二人沾染太多他们不该沾染也不能承受的东西，柳儿头脑聪明且知恩图报，若是真的留在她身边成为凌若雪最好的帮手，的确是再好不过。
可是，柳儿不是用颗泥丸就能唬住的妙露，这少女太过聪慧灵敏，不提在崔家的所为，单单是她来这里，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就表明了她想留在这里，凌若雪和柳儿的情分仅限于一点风一吹就散，而且已经报答过的恩德，或许这点恩德对柳儿来说很重要，但凌若雪不信这个。
凌若雪缓缓道：“你的弟弟，不需要你的照顾吗？”
“既然来了，我就有法子安顿好他。”柳儿道：“良禽择木而栖，奴婢不想浑噩一世，跟着你，或许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哦，那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