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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科长，你说要公示？”一个女人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钱婷婷点点头，神色平静：“对啊，按规定要贴招工公告的。所有考试内容和录取标准都会写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
供销社的招工向来都是走个过场，提前两天贴个公告意思意思，实际上名额早就内定给了职工子女。这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谁也没想到钱婷婷会这么不识相。
“钱科长，这不合规矩啊。”有人小声嘀咕，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
钱婷婷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哪个规矩？我这个新官上任的还真不知道，要不你们说说？”
没人敢接这茬，都低下头假装扒拉饭菜。食堂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压抑。
胡月萍是下午才知道这事的，立马跑来找钱婷婷。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钱婷婷正在认真审阅文件。
“你这是要捅马蜂窝啊。”胡月萍急得直跺脚，踱来踱去，“邱科长那边怎么办？他可是......”
钱婷婷抬起头，淡定地喝了口水：“怎么，我按规矩办事，还有人能说三道四不成？”
“你是不知道邱科长的背景有多硬。”胡月萍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担忧，“连郭主任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那个侄子可是......”
钱婷婷放下水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又如何？我这个物资二科科长是组织任命的，又不是他封的。再说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胡月萍还想说什么，钱婷婷却摆摆手：“放心，我有分寸。”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胡月萍欲言又止地看着钱婷婷：“那招工的事......”
“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让外人有机会？”钱婷婷直视着胡月萍的眼睛。
胡月萍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外人。”钱婷婷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是搪瓷厂的职工子女，要按你们的规矩，我现在就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
胡月萍顿时语塞。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钱婷婷的脸上投下一片光影。
是啊，钱婷婷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背景。这个道理，她们都心知肚明。
“婷婷，不是你想的那样。”胡月萍有些愧疚地说，“只是邱科长那边......”
“月萍，你觉得我们供销社现在最缺什么？”钱婷婷突然问道。
胡月萍愣了一下：“缺什么？”
“人才。”钱婷婷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真正有能力的人才。现在的物资科，有多少是真懂业务的？又有多少是靠关系进来的？”
胡月萍沉默了。确实，这些年来，供销社的效率越来越低，很多人都是混日子。
“我不想看着供销社就这么沉下去。”钱婷婷转过身，眼神坚定，“如果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我们还谈什么发展？”
胡月萍看着钱婷婷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似乎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可是......”胡月萍还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门外传来邱科长的声音：“钱科长在吗？”
钱婷婷和胡月萍对视一眼，胡月萍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请进。”钱婷婷整理了一下衣服，声音平静。
邱科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听说钱科长要公开招工？这事儿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呢？”
钱婷婷微微一笑：“邱科长，按规定招工本就该公开透明。我这也是按章办事。”
“按章办事？”邱科长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钱科长，你是新来的，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太了解......”
“我虽然是新来的，但规矩还是懂的。”钱婷婷打断他的话，“邱科长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可以去找郭主任反映。”
邱科长脸色一沉：“钱科长，你这是在跟我摆架子？”
“不敢。”钱婷婷神色如常，“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等邱科长离开后，胡月萍看着钱婷婷：“你真要这么做？”
钱婷婷头也不抬：“不然呢？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违规操作？”
胡月萍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压低声音：“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供销社里那些关系户多得数不清。这一张招工公告贴出去，等于把他们的路都堵死了。”
钱婷婷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所以呢？就该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你这是要把整个供销社都得罪光啊！”胡月萍急得直跺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如今混成了领导，不该想着怎么稳住位置吗？”
钱婷婷放下钢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稳住位置？靠讨好那些人？胡姐，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我追求一碗水端平，不是一个烂透了的位置。这些年，多少有能力的人被挡在门外，多少关系户混在里面吃空饷？”
胡月萍看着钱婷婷清瘦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这个倔强的姑娘，从进入供销社的第一天起就与众不同。别人挤破头想往上爬，她却总是不管不顾地较真。
“婷婷，我知道你想做对的事。可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啊！”胡月萍走到她身边，轻声劝道，“你最近小心点，我怕有人给你使绊子。”
钱婷婷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来啊，有本事就放开手脚来。我正好把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胡月萍无语地看着她，这丫头是真不怕天塌下来。正要再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陈副科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钱科长，”他咬重“科长”二字，语气里满是讽刺，“听说你要公开招工？这情况郭主任清楚不？”
钱婷婷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桌前：“按规定，科级干部有人事建议权。陈副科长要是有意见，可以去找郭主任反映。”
陈副科长脸色更难看了：“你这是存心要跟大家过不去！那些等着进供销社的可都是老职工的子女，你这一搞，让人家怎么想？”
“怎么想？”钱婷婷抬眼看他，“难道因为是老职工的子女，就该享有特权？那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就该被挡在门外？”
陈副科长被她犀利的目光看得心虚，转而威胁道：“钱科长，你可要想清楚。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在供销社怎么混？”
“不劳陈副科长操心。”钱婷婷拿起文件夹，“我现在要去人力部，您要是没别的事，请回吧。”
看着钱婷婷昂首阔步离开的背影，陈副科长咬牙切齿：“好，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