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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真人将他看到的一切,言简意赅的对赵无极复述了一遍。
他着重描绘了那片蒸腾翻滚的毒瘴,以及自其中渗透出的,足以让修道之人都背脊发凉的邪祟气息。
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可出乎意料的是,赵无极的脸上,并未露出半分惊慌或凝重。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面不改色。
待青玄真人说完,他才缓缓起身,走到那张简陋的兽皮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了敲。
“仙长所见的,是明面上的东西。”
“真正的威胁,往往藏在暗处。”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一名身形精悍,气息彷佛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的校尉。
“陈平。”
“属下在!”
那校尉无声无息的出列,单膝跪地。
“给你一队人,子时出发。”
“本王不要你杀人,不要你惊动任何人。”
“天亮之前,本王要这黑风口外围所有的明哨丶暗桩丶陷阱丶巡逻路径,一笔一划,给本王拓在这张图上。”
“能不能做到?”
“王爷放心!”
名叫陈平的校尉,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天亮之前,图必送到!”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了帐篷的阴影之中,悄然退下。
整个过程,乾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青玄真人身後的几名道门弟子,看得暗暗心惊。
他们能察觉到,那个叫陈平的校尉,武道修为并不算高,顶天了也就是个内劲境。
可他身上那股子藏在鞘里的刀锋气息,那份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反倒更让他们心悸。
赵无极做完安排,又将目光投向青玄真人等人,态度依旧恭敬。
“仙长,诸位道长,请暂且安歇。”
“今夜,便由我的人,来为各位守夜。”
青玄真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有劳王爷。”
道门众人各自寻了位置,盘膝吐纳。
而营地,则是一片肃杀的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
……
夜,深了。
月隐星稀,云梦泽的夜晚,比任何地方都要黑暗丶压抑。
几道比夜色更深邃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黑风口的外围区域。
他们正是赵无极派出的斥候小队。
他们三人一组,分工明确。
一人负责警戒,一人负责探查,另一人则手持特制的炭笔,在一块经过防水处理的羊皮上,飞速的记录着。
他们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落地无声。
他们的呼吸,悠长得彷佛与林间的风融为一体。
一名血羽教的暗哨,躲在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冠上,自以为隐蔽。
可他打哈欠时,嘴角呼出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白气,便被下方一名斥候敏锐的捕捉到。
斥候没有动手,只是对着同伴,比了几个复杂而精准的手势。
很快,这名暗哨的位置丶视野丶武器,便被清晰的标注在了地图上。
一处被落叶巧妙掩盖的陷坑,一根连接着警报铜铃的绊马索,一蓬藏在草丛中淬了剧毒的铁蒺藜……
所有这些足以让大军付出惨重代价的陷阱,在斥候们专业的探查下,无所遁形。
天,蒙蒙亮。
当陈平带着一身露水,将那张画满了密密麻麻标记的地图,呈现在赵无极面前时。
整个黑风口外围的防御体系,已再无秘密可言。
赵无极看着地图,眼中精光爆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已经集结完毕的龙骧卫,以及一旁整装待发的道门众人。
“传令。”
他的声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拂晓时分,阴阳交替,乃人最困乏之时。”
“此时戒备最是松懈。”
“一营正面强攻,弓弩压制!”
“二营丶三营,左右两翼穿插!供奉殿绕后拔除暗哨,截断所有退路!”
“此战,求快,求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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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肃清所有外围之敌!”
“出发!”
拂晓,晨雾弥漫。
黑风口的箭塔上,负责守夜的教众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准备与前来换岗的同伴交接。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细微的锐响,划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那名教众只觉得脖颈一凉,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被一根乌沉沉的弩箭,死死钉在了塔楼的立柱上。
战斗,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打响了!
龙骧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强弓硬弩,一片箭雨呼啸着腾空而起,越过数百步的距离,精准的将那些暴露在外的箭塔与明哨彻底覆盖。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数十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大军的侧翼悄然脱离,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绕向了敌人的後方。
正是供奉殿的那些武道高手。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藏在暗处的警报铜钟和试图逃回去报信的漏网之鱼,确保这场战斗,被彻底封死在黑风口的外围。
“杀!”
赵无极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龙骧卫,结成一个个紧密的攻击阵型,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朝着敌人的防线,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都彷佛踏在同一个鼓点上。
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後,弓弩手则在阵型中不断游走,提供精准的火力支援。
没有混乱的嘶吼,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血羽教的教众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是凶悍之徒,很快便反应过来,嚎叫着从营寨中冲出,试图抵挡。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南楚最精锐的王牌军队。
他们的阵型,散乱而毫无章法。
他们的攻击,在龙骧卫那严丝合缝的盾阵面前,如同挠痒。
而龙骧卫每一次简单的刺出丶劈砍,都遵循着最简洁高效的杀人战术,每一次攻击,都必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是一场屠杀。
道门弟子们,就站在後方的安全距离,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到凡俗顶级军队的作战方式。
没有绚烂的法术,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有的,只是那令行禁止的铁血纪律。
有的,只是那高效到令人胆寒的杀戮技巧。
有的,只是那将数百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化作一往无前丶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的军阵之威。
而那些试图绕后偷袭的血羽教教徒,还未靠近,便会被皇家供奉们如鬼魅般的身影截杀。
一名供奉甚至看都未看,反手一掌,便将一名内劲大成的血羽教头目,拍得脑浆迸裂。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名年轻的道门弟子,看着一名龙骧卫在同伴的掩护下,冷静而利落地将长枪送入敌人咽喉,再迅速抽回,归入阵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馀。
他脸上满是震撼,忍不住对身旁的师兄低声开口。
“师兄……我原以为,凡俗军士,不过是匹夫之勇……”
他身旁的师兄,指着那些令行禁止,配合默契的龙骧卫。
“这不是匹夫之勇。这是千锤百炼的纪律,是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杀戮之术。”
“这是王法的力量,是凡俗世界,将人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体现。”
“我等虽修仙法,但亦不可轻视这人间之力。”
年轻弟子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
当最後一名外围守卫,被供奉殿的高手拧断脖子后,整个黑风口外围,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除了自己人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半点杂音。
赵无极的指挥下,龙骧卫无一人阵亡。
一场堪称完美的突袭战,就此落幕。
联军,乾净利落的肃清了所有障碍,成功兵临真正的峡谷入口。
胜利的喜悦,并未在军士们的脸上停留太久。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他们面前,那巨大的峡谷入口处,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青黑色毒瘴,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正缓缓的翻滚丶蠕动。
一股阴冷丶邪祟丶带着浓浓腐朽与死亡意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阳光,似乎都被这片毒瘴吞噬了。
峡谷之内,昏暗无光,死气沉沉。
凡俗王法的力量,到此为止。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队伍後方,那群身着道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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