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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玉阶生苔,暗流汹涌(第1/2页)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昭阳殿的烛火还亮着。毛草灵对着烛光端详手里的玻璃片,这是她用硝石、石英砂和草木灰反复试验了十七次才成的物件,虽不及前日皇帝赏的琉璃盏剔透,却胜在质地坚韧,边缘被她打磨得光滑圆润。
“娘娘,夜深了,该歇息了。”扶月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还在摆弄那几块玻璃,忍不住劝道,“明日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仔细伤了眼睛。”
毛草灵笑着将玻璃片放进木匣:“再等会儿,我总觉得这配方还能再改进。你看,若是能做出完全透明的,寻常百姓家也能用上透光的窗户了。”她接过汤碗,指尖刚碰到瓷壁,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扶月脸色一变:“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喧哗?”
话音未落,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淑妃李氏带着十几个宫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掌事嬷嬷手里还攥着半块碎裂的琉璃,棱角处闪着寒光。
“毛草灵!你好大的胆子!”李氏穿着一身石青色绣鸾鸟的宫装,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怒喝簌簌发抖,“陛下赏你的波斯琉璃盏,你竟敢让奴才随意丢弃,还敢说那劳什子玻璃比贡品强?”
毛草灵将汤碗放在案几上,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窗台上那对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已碎成数片,其中一片溅在龙纹地毯上,像滴在红绸上的血珠。她记得昨日耶律洪送来时,特意嘱咐过这对琉璃盏是波斯使者耗时三年才集齐的珍品,整个乞儿国只此一对。
“淑妃姐姐深夜闯我寝殿,就是为了替陛下查验琉璃盏?”毛草灵缓缓起身,裙摆扫过散落的瓷片,发出细碎的声响,“只是姐姐进门就摔东西,未免太失体面了。”
“体面?”李氏被她平静的态度激怒,猛地指向缩在角落的小宫女,“方才这小蹄子在御花园说的话,当我没听见吗?她说你做的玻璃比陛下的贡品强十倍,还说陛下眼拙,错把凡物当宝贝!”
那小宫女吓得浑身筛糠,“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娘娘饶命!奴婢只是说……只是说贵妃娘娘做的玻璃不怕摔,没说陛下的不是啊!”
“还敢狡辩!”掌事嬷嬷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琉璃碎片狠狠摔在地上,“奴婢亲耳听见的!不止如此,她说您私下抱怨陛下偏心,说您在唐朝时,家里的琉璃摆件比这强百倍!”
最后一句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殿内瞬间死寂。毛草灵放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她确实跟扶月提过现代家里的玻璃幕墙,却绝没说过抱怨皇帝的话。这些人显然是早有预谋,连她随口说的闲话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扶月气得脸色涨红:“你胡说!我们娘娘从未说过这话!”
“哦?那这琉璃盏为何会碎?”李氏冷笑一声,抬脚踩在一片琉璃碎片上,“定是你们怕被陛下发现僭越之心,故意摔碎灭迹!毛草灵,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替身公主,真当陛下宠着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毛草灵看着她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忽然想起刚入宫时,这位淑妃曾笑着递给她一盒胭脂,说姐妹间该互相照拂。那时她还以为后宫并非传说中那般凶险,如今看来,不过是彼时的自己毫无威胁罢了。
“姐姐说笑了。”她慢慢走到李氏面前,目光清亮如洗,“我若想毁迹,大可半夜悄悄处理,何必留着碎片等你来查?倒是姐姐,带着这么多人擅闯贵妃寝殿,损毁御赐之物,按乞儿国律法,该当何罪?”
李氏被她问得一噎,随即梗着脖子道:“我是奉皇后娘娘的口谕,来……来查看昭阳殿的防火情况!”
“防火?”毛草灵轻笑出声,“查防火需要摔琉璃盏吗?需要逼问宫女吗?姐姐若真为防火操心,不如先看看自己裙摆上的火星子——方才进来时,裙摆扫过烛台,烧了个窟窿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李氏的裙摆上,果然见石青色的绸缎上有个焦黑的小洞,还带着淡淡的烟味。李氏又惊又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耶律洪一身玄色常服,带着两个内侍走进来。他刚踏入殿门,眉头就紧紧蹙起——满地的琉璃碎片,跪在地上的宫女,还有淑妃那张煞白的脸,无一不在诉说着方才的混乱。
“这是怎么了?”他的目光扫过毛草灵,见她袖口沾了点灰,却神色如常,心底先松了口气。
“陛下!”李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臣妾好心来提醒贵妃妹妹注意防火,谁知她的宫女竟口出狂言,说您赏的琉璃盏不如她们做的玻璃,还说……还说唐朝的物件比咱们乞儿国的好百倍!臣妾气不过说了两句,妹妹就摔了琉璃盏,还说臣妾多管闲事!”
她哭得梨花带雨,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颤抖滚落一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耶律洪没看她,径直走到毛草灵面前,弯腰捡起一块琉璃碎片。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碎片上,折射出虹彩般的光晕。他忽然转头问那个吓傻的小宫女:“你方才在御花园,到底说了什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四十章玉阶生苔,暗流汹涌(第2/2页)
小宫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断断续续道:“回……回陛下,奴婢……奴婢说贵妃娘娘做的玻璃……掉在地上不会碎,比……比琉璃盏结实……没……没说别的……”
“是吗?”耶律洪看向掌事嬷嬷,“你说她诋毁朕,可有证据?”
嬷嬷眼神闪烁,嗫嚅道:“奴婢……奴婢是听旁人说的……”
“听谁说的?”耶律洪的声音冷了下来,“朕的宫里,什么时候兴捕风捉影,诬陷主子了?”
李氏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这小宫女竟敢当众翻供。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陛下,就算她没说那些话,摔碎御赐之物也是大罪!毛草灵她……”
“琉璃盏是我让扶月收起来时不小心摔的。”毛草灵突然开口,声音平静,“跟旁人无关。昨日陛下说这琉璃盏虽美却脆,我想着换成结实些的玻璃盏,省得日后再打碎了惹陛下心疼,谁知手滑没拿稳。”
她这话既给了皇帝台阶,又暗指琉璃盏易碎并非良物,连耶律洪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底藏着一丝笑意。
“原来是这样。”他直起身,将琉璃碎片扔进旁边的铜盆,发出哐当的响声,“不过是对琉璃盏,碎了便碎了,值得你们闹成这样?”
李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皇帝竟如此轻描淡写。
“淑妃。”耶律洪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你深夜带人大闹昭阳殿,诬陷宫人,按律当罚。念在你也是一时糊涂,就罚你去静心苑抄写《女诫》百遍,没抄完之前,不许出苑门。”
李氏浑身一颤,还想争辩,却对上皇帝冰冷的眼神,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咬着牙磕头谢恩。
等淑妃一行人退出去,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扶月连忙上前给毛草灵整理衣襟,眼眶红红的:“娘娘,您方才吓死奴婢了,怎么能说是自己摔的呢?”
毛草灵笑着拍拍她的手:“不这么说,难道看着她把罪名扣在你头上?”她转向耶律洪,见他正盯着木匣里的玻璃片,“陛下不怪臣妾擅自烧制玻璃吗?”
“怪你什么?”耶律洪拿起一块玻璃片,对着烛光端详,“你上次说能用这玻璃做器皿、做窗户,还能做引水的管子,比陶土轻便,比青铜便宜,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忽然想起什么,“只是这配方,不可外传。”
“臣妾明白。”毛草灵点头,“还在试验阶段,等成熟了,再奏请陛下推广。”
耶律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双眼睛里藏着比琉璃更璀璨的光。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缕碎发:“今日之事,是朕考虑不周。后宫这些人,见不得旁人受宠,以后定还会找你麻烦。”
“臣妾不怕。”毛草灵仰头看他,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肌肤如玉,“后宫就像一片池塘,有锦鲤也有黑鱼。臣妾若想好好活着,总得学会自己掌舵,总不能事事都靠陛下护航。”
耶律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见过太多嫔妃争风吃醋、哭哭啼啼求庇护,却从未有人像她这样,明明身陷囹圄,却总想着自己劈开一条路。
“你想怎么做?”他问。
“臣妾想先把玻璃做好。”毛草灵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宫墙上的角楼,“等做出能透光的玻璃片,就献给陛下做观景窗。再做出结实的器皿,让御膳房先用起来。只要这东西真的有用,自然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耶律洪忽然笑了:“好,朕拭目以待。明日早朝,你跟朕一起去偏殿等着,有些关于农事的事,朕还想听听你的想法。”
毛草灵又惊又喜:“陛下愿意让臣妾参与朝政?”
“为何不愿意?”耶律洪挑眉,“你提出的曲辕犁图纸,工部已经试过了,比旧犁省力三成,这可是大功一件。难道就因为你是女子,是贵妃,就该把才智藏起来?”
扶月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连忙去给陛下续茶。毛草灵望着耶律洪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深宫或许并非绝境。只要她手里有实实在在的本事,有能让这天下变得更好的法子,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她也能一步步踏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扶月终于收拾完满地的狼藉。她看着娘娘将那些琉璃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木盒,忍不住问:“这些碎片还有用吗?”
毛草灵拿起一片碎片,对着晨光看了看:“当然有用。”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碎了的琉璃做不成摆件,却能做成别的东西。你信不信,用这些碎片做出来的物件,将来会比完整的琉璃盏更金贵?”
扶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娘娘将木盒锁进柜子。窗外的玉阶上,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就像这后宫里悄无声息滋生的暗流。但她知道,她家娘娘就像阶前的韧草,就算被暴雨冲刷,也总能从石缝里钻出嫩芽,迎着阳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