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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翱这次回西凉城事情堆积如山，他要整顿军队，安排凉川和昌邕的赤沙军撤离，还要密切关注昌邕的形式，穆柯虽然已经平安回了军中，但是韩渠在一边虎视眈眈，他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殿下，不如我们先用柳月的身份做做文章，先拖住萧珹，好让穆柯将军脱身。”阿赞过来，见公孙翱丝毫不提柳月的事，便提醒了一句。
公孙翱摇摇头说：“不，还不是时候，我要让萧珹彻底摆脱不掉。”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先将柳月送回去给萧珹，然后再放出消息？这样也可以，不过柳月到了萧珹手中，我们可就被动了。”
“哼，我已经损失了三十匹种马，萧珹休想再得到任何东西。”
“殿下想要怎么做？”
“一切照旧，让他们以为我会送人回去就是了。”
“这……殿下要留下柳月？柳月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他虽然为萧珹做过事，但是明面上他是左江任命的，萧珹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只要让左江出面撇清和柳月的关系，柳月将毫无用处。殿下，这个事情要先下手为强啊。”
阿赞不太赞成公孙翱的看法，公孙翱让他去交“定金”，回来了听了卫先生的话，他才明白此行的深意。虽然他们用三十匹种马糊弄过去，但是那个何意眼神太锐利，他总觉得何意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现在双方还没有撕破脸，昌邕传来的消息却并不乐观，这就是萧珹在警告他们。他认为还不如将计就计将柳月抛出去，然后联合朝中的一些势力扳倒萧珹，毕竟现在主动权在他们手中不是吗。
卫先生突然道:“我们知道了柳月的身份，萧珹手下那么多探子，他一定也知道了，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救柳月？”
阿赞没有回答，卫先生一笑：“我想他们的交情，一定不浅，总之，柳月绝对不能放回去。”
不管阿赞想没有想明白，公孙翱却是一笑，算是默认了卫先生的话。
“哎，那昌邕那边怎么办？”阿赞决定先丢开柳月，昌邕那边才是火烧眉毛啊。
“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吗，接着演戏就是了，你家王爷来信了，你看看吧。”公孙翱从桌上抽出一份密函来给卫先生。
卫先生一目十行的看完，哈哈一笑道：“殿下原来早有计划，看来老夫不必啰嗦了！”
“阿风有心了，这次回去，我要好好谢他。”
提起安西候李延，公孙翱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说起来这次发现萧珹的计划，全靠李延心细。
卫先生走后公孙翱心中不能平静，柳月的问题他确实要好好想想。柳月一家被萧所杀，王伏也死了，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中原便再无他的容身之地，也许现在是个收服他的好时机，若是柳月能为他所用，想必是不错的。
有了这个想法，公孙翱便迫不及待的想去见柳月，问身边人道：“柳月在做什么？”
侍卫哪里知道那么多，只好答道：“还在帐篷里……”
公孙翱想起自己出征榆英城的时候特地吩咐过，要阿赫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看他万念俱灰的性子，也不知道现在情绪稳定了没有，想了一下决定晚上亲自去找他。
傍晚时公孙翱去找柳月，到了帐门前刚好遇见阿赫出来，阿赫手里端着盘子只好弯腰行礼，他见公孙翱回来自然是十分开心的，这段时间西凉城都被那督这些人把持着，整日烧杀抢劫，他们这些公孙翱的嫡系很多都不赞同的。公孙翱看盘子里的面饼和肉羹都没怎么动，便问阿赫柳月怎么样了。
阿赫回头看了看帐篷，想了想说道：“他最近不知怎么的，有时候坐在那里自言自语，有时候又在里面走来走去，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大巫说他的魂魄散了，吃了一些药还是不见好，王子你是要进去看他吗？”
公孙翱看到阿赫担忧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出兵榆英城的时候柳月还算正常，虽然一天到晚呆呆地也没听说发狂过，公孙翱皱着眉头掀开门帘，天边最后的一丝夕阳照进去，让他一眼便看见柳月的身影。
柳月依旧坐在那里，就像他之前看到的样子一样，见到有人进来便慢慢转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眼珠子里依旧没什光彩，公孙翱走近几步，见他瘦的颧骨都支棱起来了，比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的模样更加凄惨，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柳月突然冲他一笑。
公孙翱脚步一顿，他被柳月这个笑容骇到了。他笑得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无暇，大片浓黑将惨白的脸遮住大半，只能让人看见微微翘起的嘴唇和一点洁白的牙齿，但那两只眼始终像是照不到阳光一样，黑洞洞的半点光泽也无。在这阴暗寂静的帐篷里，这一笑给人一种木偶突然活动了一样的错觉，让人脊背发凉。
公孙翱手上一松门帘落下，阳光不见了，柳月依旧笑着，幸好帐篷里有一盏小小的油灯，里面不是绝对的黑暗。两人在这晦暗不明的灯光里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阿赫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跟了进来，见柳月傻笑着不说话，开口道：“柳公子，殿下来看你了，你不认识了吗？”说完见柳月还是笑着不说话，便对公孙翱说道：“殿下，他现在就是这样，遇见陌生的人就傻笑，说不定都不记得你了。”
“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最初的惊愕之后，公孙翱皱起眉头仔细打量柳月，当初柳月醒过来的时候大夫说他疯了，公孙翱是不信的，后来见他似乎也清醒了，便放心把他关在这里，此时一见柳月这诡异的笑容，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殿下你走了没多久他就发起了高热，好了之后就这样了，坐在那里一整天都不知道动一下，不过他还是会吃饭睡觉的……”阿赫摸摸头，有些惶恐。
公孙翱不相信阿赫的话，盯着柳月企图找出一丝他在演戏的证据来，但是柳月的笑容实在让他无法直视，偏偏他还一个劲的盯着他，仿佛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不闪不避笑得无比开心。
公孙翱偏过头去，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十分愤怒，那个笑容太碍眼了，他上前一步将柳月提起来大声质问道：“柳月，还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么？”
柳月惊叫一声往后躲，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来，伸手去打他，除了尖叫两声，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公孙翱连抓了几下没有将人制住，内心焦躁不安，遂下了重手将人连拖带拉弄到帐篷外。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了，天上只剩下一丝晚霞还在，四处的火把早已点燃，整个营地呈现出一片安静祥和。柳月惊叫着被公孙翱拖出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挣扎着，他一边挣扎一边用手挡住眼睛，仿佛受不了这样明亮的光，他不停的尖叫，既不求饶也不喊救命，不一会便只剩下嘶哑的喊叫了。
刺耳的叫声引来众多的围观者，大家诧异地看着公孙翱提着一个挣扎不休的疯子，远远地似乎能闻到疯子身上传来的臭味。嘈杂的声音更加让柳月惊慌不已，他一边尖叫一边踢打，很久没有修理过的指甲又尖又长，几下就将公孙翱的手背上抓出血来。
公孙翱看他这个样子，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他一把扭住柳月的胳膊，大喊道：“柳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谁……”
“殿下……”阿赫吓了一跳，公孙翱的动作又快又恨，他看着柳月被拖出去，又看着公孙翱像是疯了一样晃动柳月，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讯而来的卫先生见状，大叫：“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侍卫这才慌忙将人拉开，公孙翱喊了两声也冷静了，他盯着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柳月，眼中的愤怒，疑惑交织成一团，他始终怀疑柳月是在装疯，但是柳月的表情和神色又不像是假的，不光如此，方方面面都告诉他柳月不正常。
柳月素来爱整洁，在昌邕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见到他提的唯一的要求是死前换身衣服，而此时的柳月披头散发浑身恶臭，显然很久没有梳洗过了，一向注重仪表的人，即使再演戏也忍受不了自己浑身污垢，公孙翱不禁十分阴暗的想要不要把他扔进粪坑里试一试。
僵持一会，公孙翱还是先认输了，柳月眼睛中透出的恐惧和无助让他再也下不了手。
“去叫大夫来！”公孙翱吩咐一句，侍卫赶紧去将大夫叫过来。阿赫在一边十分紧张，果然公孙翱见到他，厉声问道：“他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赫十分委屈，心道你去了榆英城，我一个侍从难倒还要为了一个中原人去求将军发一封军报给你，嘴上却只是说道：“殿下，他一向不是这样的……”
“还想狡辩，让你好好看着他，不是让你放羊……”公孙翱十分生气，呵斥周围看热闹的士兵道：“都是死人吗，站在那里做什么，滚……”
大家一哄而散，阿赞匆匆赶来，见到自己弟弟耷拉着耳朵在挨骂，不免有些心疼，粗略知道经过之后忙走过去打圆场。好在大夫来了，公孙翱让他看看柳月究竟是怎么了，那大夫刚刚靠近，柳月就挣扎起来，险些将老大夫的脸都抓烂了。老大夫捂着眼睛哭着说道：“殿下，这……这……”
“柳月，还装……”公孙翱执意认为他是装的，一把上前将人抓住，任他乱抓乱咬也不为所动，将人制住之后，老大夫上前看了看，沉默半响只说他脾胃不好，精神不宁，需要静养。听大夫这么说，公孙翱就知道柳月身体除了虚弱一些没有什么大问题，追问大夫他究竟有没有疯，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十分为难的说道：“失魂症古来有之，老夫只能治身体上的病，至于魂魄，老夫实在判断不出。”
公孙翱一腔怒火不知向何人发，柳月究竟是不是疯了谁也说不准，最后还是阿赞说道：“殿下，柳公子估计是受了刺激还没好，他刚醒过来的时候不是清醒了一会么，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旧病复发了，不如换个地方好好养一养，说不定就清醒了。”阿赞说完又转过头去骂弟弟阿赫：“你也是，他在帐篷里不动你就让他待着吗，里面又黑又热，没病也要捂出病来，怎么不让他出来走。”
阿赫知道这是哥哥在替他说话，连忙说道：“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让他出来走走。”
公孙翱一想也有道理，当初柳月刚醒来的时候就神志不清，过了好久才清醒了一点，从那之后就呆呆的，现在这个样子的确像是还没好全，精神上的事情只有慢慢养，等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好了。
阿赫松了口气，心道我以后再也不敢怠慢柳月了，过去将他扶起来，又去准备热水替他梳洗。
公孙翱看他乖乖的跟着阿赫走了，心中又十分不是滋味。卫先生在一边把这些看在眼中，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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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人生如戏，全靠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