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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将至，皇上病得越发重了。
温室殿内，王皇后满脸愁容地给皇帝喂汤药，药汁苦涩难以下咽，皇帝本就心中烦躁，见状不满道：“好了……你回去吧……咳咳……这里不用你伺候……咳咳咳……”
皇帝一句话说完，咳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皇后又是给他拍背又是顺气。
“还是臣妾亲自来吧，内侍们粗心大意，臣妾不放心……”皇后叹了口气，皇帝的病本来眼看着就就要好的，没想到又反复了。
“朕没事，你也不用日日守着了……年底关头，后宫诸事都要你操办，你去忙吧……”
“年年年节都一样，底下的人做熟了，也不用我操什么心。太医说了陛下需要静养，陛下身边的人总由着你，这怎么行。”
“你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那好儿子？”皇帝听完，再懒得和皇后磨嘴皮子，这段时间皇后为了太子的事情时常找机会试探，今日开了这头，还不知道又会说出些什么来，皇帝心中的怒火差点压制不住了。
“陛下，臣妾知道不该干涉朝政，只是臣妾昨日去看瑞儿，他都瘦得脱形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中实在不忍。陛下罚他也罚了，瑞儿也知道错了，他是储君，总该留几分颜面。”皇后连忙跪下，轻声劝解，太子纵有千般不是，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皇帝没好气地骂道：“太子如今的性情，如何担得起一国储君，他可有一丝顾惜自己的颜面？你不去好好教他，反倒来劝我，真是慈母多败子。别忘了你不光是他母亲，还是皇后！”
“陛下！”皇后咬咬牙，这么年来皇上从未如此严厉的指责过她，哪怕是当年蓝夫人的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也没有落了她的面子，如今毫不留情的指责让皇后心生委屈，但更心生寒意。
皇帝看着她的神色，似乎有点愧疚，无力地说了一句：“我乏了，你回去吧 ，太子的事情不要再管了。”然后虚弱的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皇后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咬咬牙回了长庆宫。
但是太子，到底还是放了出来。
皇上一病，各种祭祀都只能从简，其他的还可以让宗亲代劳，但是进祖庙拜祭一般宗亲是不够资格的。往年都是皇帝亲临，如今皇帝病了，按制只能是太子代祭。
偏偏太子被禁足，皇帝又迟迟不指派祭祀人选，朝臣们便忍不住遐想起来。要另立储君的流言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平城，萧珹这个最有权势的王爷就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往来送礼的几乎踏破了晋阳王府的门槛。
也许是不想看着再乱下去，皇帝下旨将太子放了出来。
这番一波三折，倒弄得朝臣们灰头土脸的，简直里外不是人了。
不过这回太子放出来，却像是大变模样，不光是瘦了一圈，连性子也都收敛了不少。若是以前按太子的脾气，这些墙头草不死也要脱层皮，这回太子什么也没有追究，反而派人赏赐了不少年礼。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没人不识趣了，什么废储的流言被北风一吹，就那么散了。
因为今年各处战乱，宫宴能省则省，比起往年来，这个年过的甚是寒酸。一转眼，永安二十五年就到了。
正月初十，萧珹一早就收到了东宫的请柬，太子在东宫设宴小聚。
天还未黑，萧珹便换好衣服去东宫，他只带了李重一人赴宴。马车停在东宫前，远远的就看见高高的台阶，太子身边的内侍朱弘亲自等在这里接引，萧珹拾级而上，众人一路前往含光殿。
含光殿内早已亮起了宫灯，大殿里亮如白昼，丝竹之声袅袅入云，各色美姬或娇俏或艳丽，在殿中轻歌曼舞，一阵阵暖香扑面而来，身在其中恍若仙境，这般旖旎风情，倒叫萧珹一愣，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萧珹环顾四周，今日到场的只有他们兄弟四人，外人一个也无，萧珹摸不准太子的的意思，几人见过礼便依次坐下。太子坐在主位，斜倚着身子，四皇子萧璨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紧挨着的便是二皇子萧玟，萧珹独坐在右边。
说起来，兄弟四人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小聚过，兄弟四人中除了四皇子和太子往来亲近一些，其他几人也是难得一聚。
太子似乎十分开心，他拍了拍手，殿中乐舞骤停，舞姬旋身退下。太子说：“我们兄弟四人也难得一聚，尤其是老三，回来一回不容易。前几日我得了些美味，做主把大家叫过来尝尝鲜，也算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点心意。”
说罢一扬手中的琥珀杯，冲萧珹示意，萧珹没有推迟，起身说道：“多谢太子美意。”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四个模样整齐的小厮捧着盘子缓缓上前，将盘子放在案上，盖子揭开，竟是一道清蒸鲈鱼。
鲈鱼只生长在南方的长夏郡，滋味十分鲜美，不过一旦鱼死了味道就大打折扣，能够将鱼活着运到平城难上加难，可不光是有钱能够办到的。
听完内侍的介绍，萧璨脸上难掩喜色，直嚷嚷道：“我就说嘛，太子哥哥定不会叫臣弟失望，果然有好东西。”
太子哈哈一笑：“就你嘴馋，这鲈鱼可是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耗费了不少心思。自家兄弟就不必拘礼了，来来来，都趁热尝尝吧。”
萧璨果然不客气，举着筷子就照着鱼腹夹去，鱼腹上的肉最是细嫩，他迫不及待的吃进嘴里却又被汤汁烫到了舌头，一边唏嘘一边忍不住吐舌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个不停。
太子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笑骂道：“看你心急的，活该被烫，还不快拿些冰水来。”
萧璨身边的姬妾赶紧上前伺候，他吹吹舌头抱怨几句便作罢。众人见太子笑得开心，也都笑起来，连带着侍酒的姬妾都笑倒一片。
萧珹拨开鱼刺，尝了口鲜嫩的鱼肉，脸上也不见喜色，就好像吃到嘴里的不是珍馐，身边的欢声笑语也不存在一样。他常年在边关，身上煞气又重，弄得陪侍的美人十分为难。
东宫的姬妾都是经过严格□□，哪个不是一身媚骨，但是此刻这个美人却怎么也施展不开自己的手段，萧珹岿然不动，她又不好太出格，一时间束手无策起来，笑脸都快挂不住了。看见太子撇过来的眼神，美人暗中咬碎一口银牙，又勉强笑着去给他斟酒，借机依偎到他怀里。萧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美人心中一惊，慌忙垂了眼，却不小心失手打了酒盏。
一声脆响，杯盏四裂。底下丝竹一缓，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美人一下子吓得面色如土，慌忙叩头请罪。她强忍着泪珠，声音轻颤的求情，哪怕是这个时候也掩不住风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太子脸色骤变，狠狠地将手中的酒盏掼到桌子上说到：“贱婢，真是扫兴，来人啊，拖下去。”
美人一听顿时脸色青白，大声哭泣起来，无助地望着殿中各人，却没有一个回应她的目光。等到内侍扣住她的肩膀要将她拖下去的时候，那美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抓住萧珹的衣摆，高声喊道：“王爷饶命，求求你，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便“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白瓷一样的额头上顿时鲜血四溅。
在场的姬妾大气也不敢出，明明大殿里如同六月雷雨前的热闷，众人心底却似塞进了一坨冰块，恨不得夺门而逃。太子姬妾众多，管束严苛，在这样的场合下失礼，已经不是挨一顿打的事情了。那位美人自知在劫难逃，索性豁出去，只盼着三殿下存了一丝怜悯，救她一把。
萧珹侧首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美人，挥手将衣摆扯出，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美人踉跄跌倒，内侍上前抓住美人尚自挣扎的双手，死死勒住她的嘴巴，转眼间便将人拖了出去。
太子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萧珹笑道：“管教不周，让三弟见笑了，来来来，接着喝，别让一个婢子坏了兴致，翠珠过去陪王爷喝一杯。”
翠珠娇声应了，妩媚万分的走到萧珹身边，她上前先行了礼，然后跪坐到萧珹身边执起酒壶斟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来笑道：“王爷息怒，这杯酒就算赔罪了，奴婢先饮为敬。”一仰头将酒喝个一干二净。
翠珠是萧瑞的侍妾，她的面子还要顾着三分，萧珹打量了她一眼，将酒一饮而尽。底下人缓过神来，乐曲又渐渐响起，就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于发生过。
太子见状哈哈大笑：“三弟果然识货，翠珠是我宫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刚刚那贱婢是委屈你了。”说罢又骂身边的内侍：“你们是怎么□□的，这样的货色也敢送过来。”内侍跪地求饶，一会也被拉了出去。
回过头来，太子见萧珹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不悦道：“三弟真是好不解风情，美人在侧怎还这般冷淡，难道翠珠也不合心意么，嗯？”上挑的尾音晃荡在大殿里，半是戏谑半是质问。
萧珹放下筷子，含笑说道：“臣弟冷淡惯了，这美人恩是无福消受了。”
太子不满的说到：“这是哪里话，老三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好生心疼，你看这殿上可还有入眼的，挑一个放在屋里也好。”
世人皆知晋阳王还未婚娶，早在他封王的时候，皇后就提起过这件事，消息一出，平城中有闺女的世家大族谁没动过心思，只是萧珹不知为何执意不肯娶亲，此事不了了之，到如今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后来连晋阳王喜爱男色这种事情都传出来了。
不过在场的几个到底是自家兄弟，内情还是知道一点的。萧珹并不是没有侍妾，只是情况有些特殊，萧珹一向避而不谈，其他人也操不起心来，如今他是王爷，皇帝不开口，就连皇后也管不到他枕边去。
太子的话说完，二皇子笑道：“想必三弟在边关呆久了，不大习惯这温香软玉，要我说，你这一身寒气，要是冻着了美人怎生是好。”
太子听了也笑起来：“恩，这倒也个问题。”
萧璨眼睛一眨接着话说道：“常听人说胖子不怕冷，依我看可以挑一个体态丰腴的，这样不就好了。”
满殿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都面面相觑起来。只见太子头一个笑起来：“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来人啊，给我将府里体态丰腴的姬妾都找过来，今日定要给老三挑个好的。”太子大笑不止，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妙，连忙吩咐内侍去把体态丰腴的姬妾带上来。
不一会众姬妾都排排站好了，萧璨也跟着起哄，跳出来说道：“哈哈哈，我来，我来，一定要给三王兄挑一个贴心的。”
所有的人哄堂大笑，一个个掩面的掩面，扶腰的扶腰。萧珹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众人，冰冷的眼神将众人的笑容冻结，大家讪讪笑了几声，终于止住。
二皇子也跟着干笑了两声道：“老四真会胡闹，既然要给三弟挑一个贴心的，当然要老三自己来挑，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难倒还能勉强不成么？”
听了这话，萧璨不满的说道：“二哥酒喝多了吧，我也是为三哥着想，三哥不喜欢不要就行了，怎么就成了勉强了，太子哥哥你给评评理，二哥惯会欺负我。”
太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不错，这事当然得老三点头，怎么成了勉强了，老三，你说是不是？”
萧珹环顾了一眼殿中的莺莺燕燕，又看了一眼太子起来道：“既然太子殿下这般说了，臣弟就却之不恭了，我看那角上的美人倒是不错，定是不会让我冻坏了，太子觉得如何？”
众人顺着看过去，大殿柱子边站着一位普通侍女，模样倒也不丑，圆脸圆眼，体态果然丰腴，这样一位“美人”配上萧珹那张严肃的脸，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萧璨惊讶的“咦”了声，“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好，这个美人好，三哥的口味果然不同呢。”
太子神色一动，给内侍使了个眼神，朱弘领了那位侍女过来行礼。侍女惊魂未定，一脸不安，僵硬的跪在地上挤出几分笑脸来，萧珹倒是难得和颜悦色，让她在一边伺候。
太子见状，端着酒盏笑的十分暧昧：“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三弟你总算想通了，哈哈哈，喝酒，喝酒……”
一时间宾主尽欢，丝竹响起，舞姬们又翩翩起舞，无人再提刚刚的事情。亮如白昼的灯火下，萧珹的脸却像蒙了一层雾气一样，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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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猜猜，萧珹不成亲的原因，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