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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在东,她居于云驾中,一路过行,往来仙者皆避让,灵霄宫的云驾他们一眼便认了出,成琅这一路行去,虽未露出脸面,却也是得了暗里的瞩目连连。
到天池,成琅下得云驾,不用人扶,只往天池边去,尝闻何等有眼力,对香奴略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打搅。
“姑娘必想一人静想,看眼色些。”
“是,闻大人。”香奴战战兢兢。
尝闻眼神微扫,那隐在暗处的守卫亦悄然隐了身形,整个天池,看起来静谧美丽,暗里却防备以待。
尝闻亦知成琅未必想他守在此间,亦不久留,只留足够守卫,便行礼退去。
云驾停在天池之外,那足以显明身份的云驾,也足够了清场的用处,闲杂小仙不会近前打扰。
成琅沿天池走过一段,便在一株神木前坐下。
神木有灵,在她坐下时为她遮了一团荫。
“多谢你。”
她轻声,托腮,却显得几分游离散漫,低低的,自语喃,“若我也是一株树就好了……”
成为一株树,或一块石,长在山中,水边,哪里都好,无苦无痛,无知无觉。
水面迢迢,水底银鱼跃跃,她坐树下,不知多久,身后传来匆匆步音。
“是谁?”
成琅没回头,仍托着腮,只是问,“来了谁。”
身后香奴惊讶,没想到她不回头便知,“是、是百、百花公主,”因着惊,她结结巴巴,“姑、姑娘可要、可要……”
香奴忐忑不安,尝闻的提点还在耳边,她不知这传话是否应该,但天池外的公主,她想无人能拒绝她那样一个请求。
只是传达一下,她想,若姑娘不肯见,她便如实回给公主便是。
但成琅回了头,她看着紧张忐忑的香奴,笑了,“带公主过来罢。”
香奴面露欣喜——不知是她这回应,还是因她没有辜负那公主的期望。
她将美丽的公主带到了天池之边。
日色渐暮,池与公主辨不清哪一个更美。
妱阳来到了成琅身边。
成琅微抬手,挥退了香奴。
池边只余二人。
临水照影,一仙人一鬼魅。
“师姐……”
妱阳声音轻柔,“师姐不要责怪那宫娥,是我请她为我带一句话。”
她穿一身素色的裙,面上轻纱摇摇,这异样的美丽,成琅看着她,香奴拒绝不了这样的美丽。
她拉过神木一枝,树下便多一片影,她向妱阳示意,妱阳便走进这影里。
“你不该这时来见我。”她声音没有异样,平静里仿佛又一点叹息,“不过,若不来,便也不是你。”
妱阳长睫轻颤,“师姐……师姐呢,师姐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在,等她吗?
“不,”她眉微动,“你来了,便是等你。”
若你不来,等的便是旁人。
总有人会来。
在这个今日,在这天池之边,她想过会来的是谁,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会是,妱阳。
她不该此时来见她。
从灵霄宫到此,整个三十三天怕是已经知道乘坐了云驾的不是太子而是她,妱阳这个时候来见她,落在那些人眼中,难免又是一番恶揣诋言。
妱阳眼底微黯,站在那里,竟几分局促,如同当年做错事被她教导时一样,“我……对不起,师姐。”
——这个孩子,如同以往一般仰赖着她。
她的眼中渐渐的复杂。
妱阳抬起眸,“师姐,师姐的身体还好吗?我去看望,殿下并不允人见,后来听说妖使见到了师姐,我原想,只是……”
只是她住进了未名殿。
那传言里为她建造的宫殿。
她不必说,她便也知了她这未完的话,这般顾虑,“一些旧疾,无甚大碍。”
“那便好,听说殿下连夜去了药神殿,我还以为,”她松一口气,“师姐无大碍便好。”
药神殿?
那人,连夜去了药神殿?
“师姐,难道……不知?”
她摇头。
“那想是太子哥哥不愿师姐为这些事打扰。”轻轻的,妱阳说。
成琅微顿。
“我来此,亦是想,有些事也该与师姐说,”妱阳轻轻咬唇,下定决心一般,“本来,该一早与师姐说,可……”微微顿,她说,“现下师姐住进未名殿,这些事,师姐该知道。”
成琅心绪微深,便见她几分艰难的开口,“是那天定姻缘,”抬起眼,美丽的眼眸看向她,“那天定姻缘,太子哥哥他……从未应允过。”
她一怔。
“是……大人们,天君亦有此意,可太子哥哥,从未认承那姻缘,”剪水双瞳动颤,“从一起始,殿下便曾与天君言明,他不会……依从那所谓姻缘命定。”
只是三百年前,他重伤难愈,那一段性情沉郁,人道说是因历劫之故,太子受人间身份所引,又因那历劫将将险未过去,才令他性情有变。
也就是那段时间,天定姻缘一说大肆盛行,无人在太子面前提,却令这消息传遍了四界。
“太子哥哥他,从来都……未想娶我,”丝丝的苦涩,渗入美丽的眸子,令人怜爱,“师姐……”
她的眼中带了求,后面的话却难以启齿般。
成琅心中翻复难平。
她从不知这些,那天定姻缘,那人,竟早已就……
不怪妱阳此时才告诉她,这些事多年来无所踪迹,便知是整个天宫的默许,而妱阳,她站在那姻缘的另一端,何尝不是被其所缚?
然。
她看着妱阳,那恳切和苦涩,“你,妱阳你……”
一瞬慌乱,冲散那隐匿的心绪,她狼狈的避下眼,“师姐……”
天池边静默下来,仿佛只有一瞬,只剩神树沙沙的叶动。
成琅眼中骤然的翻复,也极快的平息,一翻涌一平息里,有什么已经改变。
“你,是何时……”
“我没有!”妱阳急切的打断,“师姐,我没有,我怎么会、怎么会……”
可她这般慌乱。
“师姐不要多想,我今日、今日来此,只是想让师姐知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与我的所谓姻缘从不作真,他、他一直都……”
在成琅的注视里,妱阳仿佛愈发艰难,“师姐如今住未名殿,便很好,我、我……”
她终于不能说下去,留下一句“我改日看望师姐”便慌乱离去,虽有那极力稳住的姿态,然那最后的落荒而逃之色,在曾经将她养在身边几年的成琅眼里,却又那么的,欲盖弥彰。
她眼中的神色彻底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