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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天君目光落到观止身上，眼中微有缓。
太子无有所动，身后跪一地的神官看在眼中，心有各异，毕竟今日此般，他们亦是实非得已——
太子婚事相传数年，那命定姻缘之说更是盛传各界，太子当顺天应命不说，各界亦因此，对神族愈发敬服，下一任天君乃是天命之君，连姻缘俱是天成，这难道不正是说明神族于四界之上乃是顺天应命，天命所归？
神族占大义，其后数年，乃至数万年，此势大成，四界方才稳定，若蛮族那般不驯者，神族讨伐亦是大望所归。
因此，太子此事，已非太子一人，非神族之事，乃是关乎四界之局，殿中诸神，便是因此，亦力要促成此事。
流言沸沸，他们不能容其传至神界之外，更况……
虽都伏身低目，心神却都凝在那前之列，天君自应是亦希望太子婚事顺遂的，只是令他们多少不安的，是太子的态度。
太子似乎，对妱阳上神，不甚……热切。
往年还可说是不近女色，以礼重之，然若是真心爱之，又因此不顺意娶之？
——这才是他们今日心照不宣来此，亦心照不宣造就此种局面的缘由。
在殿中的，不论何种心思，在此一桩是难能同心的：太子婚事，当愈早愈好。
只是没想到这般境况下，太子仍……沉得住气。
不笑不动，不喜不怒。
这样的太子……真令他们又喜又……郁卒！
“天君，小神有一疑。”
忽起的声音，不是他们的太子，而是……
神官们暗切齿，丹凤！
怎又是这厮！
——都知他是太子喉舌，凡他开口，一般皆也是太子的意思！
当下不好抬头，不过不耽搁心中切切。
丹凤倒仿佛不察，躬身对着天君。
天君只道：“道来。”
丹凤便低身呼谢，其后疑惑道：“天君，小神方才听诸位之言，觉甚有理，只有一桩，”他看向那最初伏地呼罪的神官，“卯昇上神如是言，是道如今神族之护界有异动？”
卯昇上神者，正是掌管漫天星宿诸星君的神官，亦是最先越列而出的那神官。
不过丹凤这话问得颇微妙，他不提婚事，只从神族护界起，卯昇上神若答是，他必要问其缘由根本，因着神族护界，并非他掌管星宿者所属。
然这也非不可明说，那神官少做思量，便道，“确。”
“何可证，何所查？”丹凤问。
卯昇道：“寿仙可证，寿仙经验。”
丹凤便做恍然状，目光自那卯昇身上移开，转向寿元仙尊——理所应当。
寿元仙尊拄杖在前。
丹凤拱手作揖，“老仙尊容慈，还请为丹凤解惑一二。”
玉指中，成琅蹙眉。
丹凤这是……
她可不觉他会在此时多此一举——毕竟方才所言，是那老仙为卯昇作证，还开坛为那人卜命……
然电石火花，殿中瞬息里只余丹凤的声音，她心头狠跳，忽而明了了来——他是故意如此！
老寿仙虽开言，道的却是做卜之事，那先前所言，皆是由卯昇开口，丹凤此一问，只要寿仙答是——他也只能如此，那么他便要为此事背书，在这件事里，明面上迫请天君为太子赐婚的，便不再只殿中诸神，而是，寿元仙尊……
气息骤然，她心中跳得厉害，直觉此事里，诸位神官推出寿元仙尊，然真正出力的可是他们——太子对上诸神官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老寿仙就不同了！
首先，他不在神官位，再有，他只一人，对他一人，与对诸神官，传出去也不一样，而其地位斐然，也不会令太子背上以势相压的名声。
丹凤此举……
小举，甚慧……
她蓦地坐起，几乎立时也一同看向了寿元仙尊……
老仙尊拄杖转身，依旧老态模样，如先时与天君叙话时并无二致，“护界确有所异。”
“此异可是殿下推婚所致？”
丹凤再问。
此次，老仙却不答了，只眯眼抚须，“此乃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
他以此拒言……还真无人可迫他。
丹凤便不能往下问了。
他也不见急恼，只像真正解了惑一般，朝着老仙尊笑着礼谢。
天君略略抬手，丹凤便躬身退回。
他一退回，殿中诸神多少松口气，虽是令仙尊现于前，可事已至此，这亦是没办法的事，且，有仙尊在前，天君亦有意此事，只是不想令太子太过被迫，丹凤败走，如今只消天君开口，便是太子也……
“太子，”终于，天君的目光落回太子身上，似有微叹，天君此时的模样，半君半父，他道，“太子可听得老仙尊所言了？”
诸神提心，皆是凝神。
“父君。”太子启声。
天君和言：“天定姻缘，当顺而应之，太子，本君今日为你与……”
“父君，”观止抬眸，向来漠而无色的面上，也似几分和缓，他道，“儿臣亦有一疑，相问老仙。”
天君一顿，看向那老仙尊，到底是点头，允下。
观止侧头。
寿元仙尊对他略略一礼。
太子开口，“天定者，可有轻缓，可分先后。”
寿元仙尊面皮微动，那一直耷着的眼皮也似抬了抬，殿中诸人更是噤声肃默，只恐扰二人相言，亦不想错过一句半词。
“天定者，无有轻缓，不分先后。”寿元仙尊目视着眼前威仪日显的太子，道。
太子面无波澜，“既无轻缓，无先后，‘天定之君’是为天命，‘天定姻缘’亦是天命，是否不遵姻缘，便不可为君？”
殿中诸神皆是一惊，回思太子此言，只觉前后左右均无可答，一时后背竟惊出一身冷汗，只都看向那持杖仙尊，盼仙尊博言，能答得太子此问方是！
“天定之事，老仙无可断言，”寿元仙尊眼有微光，如声，“天定无轻缓，不分先后，四界事却有。”
——答得好！
诸神心中喝一声彩，心道太子有天定之命，四界事却不一定，太子可拿自己天定姻缘相驳，四界呢？
四界若因此受牵祸，太子可当？
诸神只闻太子仿佛笑，“老仙所言是。”
诸神官心中一松。
却闻太子道：“四界于天地间，当自应有天定，今我姻缘，若因不循便致四界有乱——当是天定之意。”
他目覆过殿中诸人，“若诸位以此惧然，另择储君太子，当亦是天定之意——证我非天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