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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方才露面，便迎上侍童小十七鄙视的目光。
他不以为意，震袖撩袍，从墙头施施然落下。
墙下便是桃源府，在他落下时，脚下荷花伸出长长枝茎，缓缓悠悠的托在他的脚下，待他落地时才缓缓散去。
小十七眼神嫌弃，却还是上前侍奉他这走几步路都要走得香喷喷的主子。
“您不躲了？”嘴上倒是没忘讥他一讥。
“说什么躲，”丹凤长眸微侧，腕子一抬，扇子敲在他脑门，“你家主子又不是见不得人。”
“那您刚才不也没见？”小十七直言戳破，“还非是那成琅，只是她的一童儿，您就爬墙头隐着不敢见，若真是那成三问……”
呔！
丹凤一扇子敲来，这回略略重了些，他半笑半斥，“什么三问，你这小儿好大口气，三问也是你唤得的？”
小十七抚着脑袋，撇嘴委屈，“怎么唤不得了，如今三十三天这般唤的多了，您出去听一听，难道挨个打人脑门？”
“那是我没听着。”丹凤啧了声，心说也无人那般没得眼色，在他面前提及这茬。
谁都知道他和观止要好嘛，不久前这话茬还是禁忌呢，看来……
他眼神微动，看来同僚们对殿下的行事越发“放心”，不过，这也无什么不好。
便想便往里走，他两个行于曲折径间，两旁皆是粉白花瓣，他见小十七委屈模样，便伸手摘了一瓣，花瓣飞到小十七面前，又贴近他前额很快消失了不见，待花瓣消失，小十七额前淡淡印子也就没了。
小十七哼一声，不怎么吃他这套，还不忘翻眼皮，“就仗着没人在您跟前这般说呗，”他道，“也就是我，直言不忌。”
丹凤抚扇点头，道是极，极是，“不愧是我养的童儿，这般品行高洁。”
小十七对他的厚颜行径已是习惯，然还是噎了一噎，片刻才噎出一句，“您就是不许我唤，也堵不了旁人私下说什么，”他说着眯眼，狐疑，“主子，你莫不是亏欠过那成琅，或有短处在她手上？”
不然你躲什么？
不是心虚就是怕呗。
丹凤步子一顿，瞪一眼，“小儿乱语！”见小十七丝毫不怵，他复轻咳一声，“我那非是惧怕，只是……”
“只是不想欺瞒她而已。”
“欺瞒？”小十七不解，“不是叫那小侍捎了信去？”
丹凤摇头，“那不同。”他轻轻叹说，“捎信是点到为止，若见了她就不这样好打发了。”
“只是……因此？”
“自然。”他理所当然，“我与她旧友同修，交情甚笃，不忍欺。”
小十七呵呵，他从小被他养，也没少被他糊弄啊，他如今也不是好打发的了，眯眼继续，“说什么不好打发，她所问的不就是妱阳公主和司电上神的事？”
如今这件事在三十三天乃至神界都不是秘密，都知道妱阳公主受伤，也都知道是司电上神所伤——不论如何，那裹云鞭鞭伤可是骗不了人。
不过他身为桃源中人，知道的倒是比旁人多一点的，比如虽是司电上神的法器所伤，然那裹云鞭当时并非为伤妱阳公主，而是妱阳公主身有异，裹云鞭察觉，是为救妱阳公主——不过那异物奸猾，使得妱阳公主受了牵连就是。
这事在他这不是秘密，在司刑处和太子殿下那里亦不是秘密，旁的有路子的神官们也多多少少知道了，没听到不过今日一日，外头关于司电上神的传言便转了方向么？
可见距离司刑处正式结果出来已经不远。
他是陪那宫娥成琅去过鸾和殿的，也见过司电上神为了她的事砸坏了他家多少扇门，她三人渊源颇深，那成琅想知二人情形也无可厚非，只是，都已不是秘密了，他家主子还怕什么不好打发？
直接说了又有什么顾忌的？
他盯着丹凤，一时狐疑非常。
丹凤倒是面不改色由着他盯，二人行过花径叶路，看着依旧一脸不得其解的小童，他才摇头留下一句，“有些话，便是能说，亦非谁说都合适。”
琢玉……
他于她便非那合适之人。
小十七似懂非懂，总觉他这一句之下越发意味深长，只他却无再解释之意，只走出花径，有那款款仙娥左右而来，他由仙娥们簇着向殿中而去。
小十七顿了一顿，也快步跟上去。
＊
成琅才与狸奴和莲两个说了那“三问”种种。
狸奴讶异非常，显然他虽已在传言里听过许些，但从成琅这厢亲口听到，还是震惊非常。
“那，”他张张嘴，瞪大眼看着成琅，好一会才磕磕巴巴的，“那、那可是、可是殿下啊！怎么，姐姐你怎么敢、敢……”
成琅忙道，“不敢，不敢，我如何真敢——那三问，也只是问而已。”
是旁人因此当了真，只默认她自己已是与他亲过抱过同榻过……
狸奴这才喘过一口气般，不过还是眼睛瞪大没缓神的样子。
“那便是说，”一直安静听着的莲，也终是开了口，她看着成琅，“琅，你……你曾追逐殿下的事，是真？”
传言，当初成琅心悦太子，其心之坚，逐多年未遂而不弃，及至被遣招摇山才绝。
关于如何追逐不弃，有轶事甚多，而如何被遣，其间之事却无一提及。
仿佛心照不宣的，当初知晓此事的神官皆三缄其口，然愈是因这一层忌讳在，反而令这传言愈传愈广。
成琅闻言微顿，亦只是微顿，话已至此她亦未打算再隐此事，在莲的目光中到底是点了头。
她神色有歉然，然眼中坦荡，狸奴看着她，竟见这枯瘦身形竟有一番磊落风流来，他微微怔，继而，亦坦然。
“昨日事为昨日事，姐姐是不想旧事牵涉今人。”他道说，神色已是如常。
成琅先讶后愉，未想狸奴如此通透，竟一句便解她意，于是又点头。
莲看在眼中，默默低了低头，她难掩失落，避开了成琅的眼神一人出了门去。
“莲！”狸奴唤她，不觉想将她叫回来。
“不必，”成琅阻了他，她看着莲的背影，眼中诸多情绪到底化为一丝怅，道，“不必。”
“姐姐？”
成琅仿佛回神一般，目光由远处收回落在狸奴面上。
狸奴被她看着，他不知为何开始局促，只觉她眼中怅然之下仿佛另有深意，只觉仿佛已全然被她看透，他以为她会再问什么，比如他是从何处听闻此事，比如他现下因何局促。但她什么都没问。
“去罢，去忙你的事，我一人歇一歇。”
她浅浅笑了下，温和的抚了抚他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