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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会未多久，比之往日仿佛散得更早些，众神官禀明奏事之后，便再无他言——的确是心照不宣。
太子殿下身负有伤，还是天罚之伤，虽他们得见到太子安然现身，都是松一口气，但口中不提，心中却都提着一线弦，可不敢望那天罚之事。
因而今日的朝会效率颇高，该禀禀，该奏奏，虚言说却许多。
朝会散时，还有不少神官，或明里或委婉，自己或令府中人，以种种理由给太子殿下送上了各样珍物灵丹，不过今日随侍的不是八面玲珑的尝闻，却是那一板一眼半不知通融的慎行。
这礼送的便愈是艰辛些，轮到啾啾时，前头一个吹鼻子瞪眼走的不知是哪一仙府的人，被慎行“按规矩”盘问得好一番艰难，好容易让他把礼收下，便忙不迭奔回复命了。
啾啾捧着两个锦匣，一大一小，一青一红。
“慎行哥哥。”
她开口便唤——声音好听，便是慎行也多看了她一眼。
她笑也甜甜，“慎行哥哥，这是我家公主送来的。”
慎行面无表情，抬手便要检查。
啾啾便按下那红色的匣子，“哎，这个不行。”
慎行眼皮一抬，“凡送给殿下的，都需检查。”
“这个不是给殿下的，”啾啾抿嘴嘻嘻笑，“这个是送给师姐大人的。”
“师姐……大人？”
“就是成琅呀，你不知吗？”啾啾说，“她是我们公主的师姐呢。”
慎行眉心微蹙。
啾啾说：“这不是给殿下的，也有检查的规矩吗？”
慎行蹙着眉，送给成琅的，成琅如今……也不再是侍书宫娥，按规，也不属他的管，他看着那红匣，到底摇头，“不必。”
啾啾便笑着将青色匣子推过去，“那慎行哥哥检查这个吧。”
匣子中与旁的神官送的相差无几，皆是珍物奇药，慎行便将其收过，啾啾眼疾手快，把那个红匣子也放一块，“劳烦慎行哥哥把这个给师姐大人嘛。”
说完也不等他答什么，兔子一样蹦着跑了。
慎行皱着眉看着那红匣子，到底是没扔回去，只是看它摞在青色匣子上怎么看都不顺，捏着鼻子拎到了一边。
啾啾兔子样蹦回去，琴娘正在殿外等她。
“快去罢，公主等着你呢。”琴娘看见她便道。
“哎！”啾啾应一声，还是蹦着往里去。
琴娘便在后面嘱，“好好走，啾啾你好好的走，不要蹦来蹦去。”
啾啾才不管，嘻嘻笑着就蹦到了妱阳跟前。
“公主！”
她不蹦了，弯身行一个礼来。
那厢琴娘也跟过来，正好看见这个潦草的礼，便忍不住，“啾啾，好好行礼。”
啾啾不怕她，只对这廊下的公主道，“公主，我把匣子都送过去啦！”
公主含着笑点头，眼里是朝霞般的温柔。
琴娘就在一旁叹气，叹气对啾啾这般的惯。
“两个都送去了吗？”公主问。
“送去啦，”啾啾仰着头，“红的青的，都给慎行哥哥了，他还想看红匣子，我没叫他看——就跟公主说的一样，我说给师姐大人的，他立刻就不看了！”
她眼里露出崇拜来，漂亮的圆眼睛，熠熠生光。
妱阳微笑听着，待听到收下那红匣子，便问，“他可还有说旁的话吗？”
啾啾想了想，便摇头说没有。
“如此，啾啾做得好，”妱阳笑着，摸一摸她的头，“去罢，去后面玩罢。”
啾啾欢应一声，蹦跳着往后面去了。
琴娘在一旁，啾啾走得远了，才看向妱阳，见她立在廊下，轻纱微动，一双眼望着远处，不知看往的何处。
“公主。”琴娘上前，“往后此般事，公主吩咐奴婢便是，啾啾年纪小，若冲撞了人闯祸了如何好。”
妱阳目光收回，看着她，摇头没有说话。
啾啾年纪小，秉性天然，一派纯稚，正是……
她所喜爱的孩子。
红匣子……一并收了下……
她目光又开始放远，“琴娘，”与琴娘说，又仿似自语一般，“师姐她……有消息了。”
慎行，最不通圆滑变故，他肯收下那匣子，便只能说，匣子能送到其人之手……
立在廊下，良久，她未再言语。
——
成琅听得外头有动静时，还以为是狸奴回来了，不想门外敲着门，人就是不进来，她开了门，见是个脸熟人却生的小侍从。
说是脸熟，盖因她近来随着那人，已是将常露脸的些个侍从认了个差不许些，说是脸生，是因这小侍从是慎行身边的，而他带出的侍从，也都跟他似的，一板一眼不苟言笑。
此刻这一位小侍从，绷着脸蛋，一本正经的交给她一个红色的匣子，言道说是送给她的。
“鸾和殿，百花公主府下，仙娥啾啾。”小侍从拿着个条子，字正腔圆的念。
她是愣了一愣，“鸾和，鸾和殿？”
“鸾和殿，百花公主府中，仙娥啾啾。”小侍从大约以为她没听清，板着脸又给她念一遍。
她一顿，强自吞回喉中的话，只赶紧与这小侍从走完程序，接过那红色匣子，面上也做着板正，心中却是翻涌。
妱阳，妱阳送来的。
捧着匣子，她站在院门口，脚下千钧一般，妱阳送来此物，那便……
便是知晓她在此。
也是，她便在此宫中，这亦不是什么秘密，只是……
思及上回她信誓旦旦，如何道她很快便走，很快便要离了灵霄宫，离了这三十三天，再见妱阳这礼，她只觉是……
厚颜也窘红。
手里的匣子也会烫人了似的，这一厢，妱阳不会如何，她这无颜却是躲不掉的。
下一次……
长长的吐出口气，捧着匣子有气无力往里回，她只觉是下一回再见妱阳，她怕是更无颜面面对于她……
正兀自难捱，便听得门外有动静，回身，却是狸奴回了来。
“姐姐！”
狸奴一见她便高兴唤，接着看到她手中的匣子，咦一声，“哪里来的红匣子？是谁人送来的吗？”他说着忽而想起似的，“我方回来时，见慎行大人送回了好些东西，难道是特意送给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