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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琅一见来的是佩娘，立时松口气——佩娘先到，她尚有几分缓和余地，若这会到的是妱阳，她怕才是全然无措了。
佩娘红衣如火，裹挟隐隐怒气大步行来。
“小十七拜见上神。”佩娘还未走近，小童便迎上去行礼，恭敬敬道说他家主人正在里等候，请神母大人随他进去云云。
“嗯。”佩娘应了一声，略一点头，目光便从小童身上转到他身后成琅身上，当下步子一抬，肃着神情径直朝她走去。
小童一愣，反应过来也往后看，待看杵门口的成琅非但不行礼，反而是对着司电神母笑，他登时头皮发麻，心道是不好，这蠢宫娥怕是要被司电神母一鞭子甩开，忙急着朝她使眼色。
然成琅未接收到他的好意，小童只见佩娘行到近前，那腰间神鞭未甩出，亦未有发怒之兆，反而是成琅，潦草草将礼行了半行，便被司电神母阻了。
“小十七。”
小童堪堪回神，却是成琅唤他。
“司电上神说，想待会再进去。”成琅侧头对小十七说着，垂着的一只手悄悄的扯佩娘的袖子，示意她单独说话。
佩娘肃着面，眼看她这厢表演，直到看她急出了汗，才尊口一开，对那小童道，“你先下去，一炷香后再过来。”
小童略有迟疑，疑心是与成琅有关，然司电神母沉着脸绷着目，他亦识相的知道是惹她不得，是以虽疑心，到底还是应了，只无论如何叫上神大人这般站在门口不像话，于是大着胆子提议，道前面有一小亭，神母若要暂留，不若去到那处，顺便能赏一赏桃源景致一二。
“嗯，”佩娘目光从成琅面上刮过，“带路吧。”
“是。”
小童便紧走几步先行在前带路，路过成琅的时候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神情无异，心中暗道她果然是个装模作样的好手——
司电上神方才要他退下，却未提要她也一同退下……
那亭子离得近，没一会便到，小童将佩娘引入其中，便行礼要退下，临走前成琅忽而想起什么的似的叫住他。
“我还有一事劳烦小仙童。”
“嗯？”小童警惕疑惑。
成琅见他这般紧张，反是笑了，她道说先前便听闻桃源的荷花是三十三天开得最好，“可否帮我采上两朵，好叫我带回去好好珍藏欣赏。”
小童听到前头，小胸膛一挺，颇是自豪的模样，再往后一听，那神情就难免鄙夷起来，他们桃源的荷自然是三十三天最好的，寻常女仙们想要，他家主人亦从不吝啬，只，人家那是鲜花配仙女，她……
她这……
小童看着这近在咫尺鬼面一张的脸，只觉牙疼眼也疼，有心斥她句厚颜，然当着上神的面，到底是顾忌规矩发作不得，只得憋着一副怪异神情勉强应下。
看着小三寸丁离开的背影，成琅才颇是欣慰满意的点点头。
一转头，却对上佩娘似笑非笑的眼。
“佩、佩娘……”
她立刻软了声音，两只爪子也伸过去，抓住佩娘的袖子，调子糯糯的唤，“好佩娘，我可想你了。”
佩娘由着她作姿态，只开口便是，“那花摘给谁的？”
“你从前爱花，却也惜花，没见你为自己摘过什么花，现下这般还顾得上摘花，”她道，“几日不见，又结交了哪一个？”
语气带一点点的讽。
成琅心中一叹，心道这还是生气了，便拉着她解释，道说并非是结交了哪一个，“是灵霄宫的一小侍，名唤狸奴，颇顺眼合缘的。”
佩娘听着，片刻才看她一眼，道：“你在那倒过得好。”
成琅哎一声，“好佩娘莫要讽我了，我在那能不能好你最清楚，”顿了顿，她道，“不过，见他与从前我养的那小兽几分相类，一时喜爱罢了。”
话落，神情不觉黯了黯。
“是后来丢了的那只？”佩娘说着也想起，这人从前是养过一只兽，对其很是爱宠，后来却不知怎的寻不到了，这人为此还寻方定位，却到底是没寻到。
成琅点头，“是那只。”
二人都想到从前，一时气氛变化了些，佩娘虽还有气，却到底说不出狠话了，只恨铁不成钢的斜她一眼，“既那般念旧，就不该今日来这遭。”
接到丹凤请帖，佩娘并不意外，那厮是个惯爱热闹的，这百年也没少折腾旁的花样，只这回她听说也给灵霄宫送了帖子时，不由多想了一句：
那厮，莫不会也给成琅下了帖？
便是这一点思虑，她今日还是来了——没想到还是在这里看到了她。
“你是如何想的呢，”她拧着眉，“你可知他请我，请观止，还请了妱阳，那妱阳，你若与他二人一同，你要如何自处？”
“丹凤也是，”她脸色越发难看，“简直混闹！”
骂了这句，犹不解气，眼见她脸色铁青，成琅忙抓了她的手，拉着她在亭中木椅坐下，心中一叹，道，“你想的这些，我又怎会没想过，只是……”
她抬眼，看着佩娘眸子里青白面色的自己，到底无法说出是观止迫着她来此的话，只叹口气，道，“来便来了，今日是丹凤的局，他们总不会给我怎样难堪。”
佩娘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观止怎样我不知，只另外一个，”她冷哼一声，“那是个惯会做人的，她知道你来了，今日定不会来的。”
成琅一顿，摇头拉了下她袖子。
佩娘睨她，“怎，我还说不得她一句了？”
成琅摇头，“你莫待她偏见，原是我对不住她。”
妱阳性子和顺温软，今日来时她其实亦有所感，以妱阳从前性子，若是知她来此，便是为了不叫他们尴尬，她怕也是会寻了理由拒了那帖。
只……
到底，是从前的认知罢了，她今日，既怕她来，又怕她不来。
佩娘看着她，“所以呢？她不来你便处境好些了？”
她道，“偏见也好，旁的也罢，我从前便不甚喜她，总不会因她今日作态就改变。”
见成琅无奈状，她又道，“你是曾对不住她，可一码归一码，你从前待她，如师如友又如长姐，那时百般疼爱千般教养，便是观止一事，那时，谁不知你心仪观止？”
“是你心仪观止在先，知她是观止命定人在后，在那之前，她可有表露过半分她对观止的心意？”
“当年待他如兄长般，怎你一出事，她便成了那最可怜之人了？”
她心意难平，成琅却只低眉摇头，“再怎样，也是我，险些坏了她的姻缘。”
一念之差也好，自私为己也罢，总归是她犯下错，况，妱阳从前不曾对那人表露心意，那人……
待她又何尝不是……
她所求的，不过也是妄求罢了。
今日妱阳如是，只也叫她越发羞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