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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琅心中微定,尝闻亦不多留,目光略过一旁狸奴后,行礼告退。
“如何,受了什么罚?伤到哪里?”
尝闻一走,她便到狸奴跟前,握了他的胳膊将他打量。
狸奴脸上一热,对受罚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般,“无事了,尝闻哥哥罚的不重,本就是狸奴不好。”
他这般不好意思,成琅也不戏弄,只探他灵息果不似有伤,便故意板脸,“的确,你是不好,自小在这宫里,怎还能忘了规矩。”
“姐姐……”
“下回,可再不能这般了啊。”
“再不会了,”抬眼小心的看她,“姐姐不要生狸奴的气,尝闻哥哥已经教训过,狸奴知道错了,日后再不敢冲撞殿下。”
成琅摸摸他的头,“知错便好,往后也要记得这话,不可违逆殿下。”
狸奴看着她,乖顺点头。
主仆二人便进殿里,狸奴先捧了药匣,仔细收好她的药,又将未名殿里外查看一遍,将香奴动过的东西都归置成原先那般,成琅只当不知他的小心思,只心中好笑,托腮静看。
狸奴收拾一通,才注意她手边的书还停先前那页,又想起尝闻说的她欲见殿下,便问,“姐姐可是心事?”
成琅眼微眨,“很明显?”
“姐姐甚少求见殿下。”狸奴一言道破。
她轻咳,便听狸奴道,“何况姐姐面色,”他犹豫了下,小声,“姐姐看起来似不欢喜。”
她亦一顿,“要说心事,眼下是有一桩……”
“是什么?”姐姐说,但凡狸奴能做……
她在他眼里看到这句话,赤诚目光,她抬手,摸脸,“我愁我这相貌……”叹气,忧愁的问他,“我愁我,貌丑啊。”
狸奴惊讶,没想到她的心事会是这个,“狸奴不觉得姐姐丑。”
“那是你,”她笑,“你眼睛被蒙蔽,看我样样好,旁人眼神清明着,看我自是难以入目。”
狸奴听不得这般话,皱起眉来,倒是不怀疑她糊弄他。
成琅见他苦恼得认真,心想着莫不要再转移他注意一回,却忽听他啊的一声,“姐姐!”
她吓一跳,“嗯……嗯?”
狸奴噔噔跑开,径直从内殿跑了出去,成琅听他一路跑得飞快,直接跑进一侧殿,倒是没有乱跑,像是有些章法。
她也起了几分奇,索性跟过去瞧。
狸奴进得那侧殿,目光如炬,在殿里大小小的箱笼间逡巡,最后锁定一处,过去打开一箱,箱里伸出捞出个锦袋来,他眼亮起,“姐姐!”
成琅正跟了来,便见他将那赤金锦袋捧来,“姐姐快看!”
“这是?”她瞧着陌生,又见这殿里收着许多箱笼,只当是哪位仙友送来的什么礼,便接了过。
锦袋无甚分量,摸着也内里薄薄,打开,摸出一方薄帕。
帕子折成四方方,落到手中她先时一惑,待反应过来,瞳底便是一缩。
“姐姐,瑕织!”
狸奴欢喜得眼睛都亮起,绕着她,“姐姐不是与我说过,瑕织覆面,貌美者更甚,相貌平平者亦可称美?有了它姐姐便不必忧愁,戴上它,谁也不会说姐姐貌丑。”
手中润凉,蝉翼般的一层,覆在手中,目不能见,然那病白的手便立时变得不同来,仍旧是白,但减了病色,反添纤美,与另一只一较,不突兀,却生是两人的手。
狸奴惊呼一声,抬起眼更是高兴,“戴一戴,姐姐快戴上看看!”
成琅捧着这神物,只觉不该糊弄老实孩儿,现世报来得太快,在这期待里,她也只得轻咳一声,做出些不自在来,“狸儿休闹,我先回寝殿……咳,自己一观。”说话间转身从这侧殿出去,身后传来狸奴的偷笑。
一路回内殿,背影几分虚慌。
狸奴贴心,不作弄她,果然没跟进来,殿里殿外安安静静,她坐在镜前,低头看着左右两手,左手枯白,右手纤美,翻翻右手,只觉也不若她旧时。
这还是妱阳所送啊……
看了半晌,抬起眸来,情绪都沉到了眼底里,她瞧着镜里自己,抬手将瑕织遮半张面,瑕织所覆处,温温凉凉。
她眯了眯眼,再睁眼,镜里自己,半面人半面鬼。
真是辣目。
将另外半张也遮住,这一下,鬼面不见,镜里囫囵算是个人。
歪头,侧面,“我原先,是长这样吗?”
镜里的人面,不算多美人面。
是三百年不见的缘故?她看镜里,影绰绰只有旧时三分,剩下的七分里,半数像现下的自己,剩下的另半数却又是陌生了。
这瑕织,戴了会有这般变化?
她瞧着镜里自己,想着这模样虽远不若旧年,却也比那病色菜面好多,这一张,至少不至吓着兄长,“也还算……成吧。”咕哝着,心想真若见了兄长,便用这张脸混过。
正左右看着习惯,外面狸奴的声音传来,“姐姐,前殿来传,说殿下快回来啦!现已出了天宫,往宫里回来呢。”
“回来啦?!”
腾地起来便往外走,一步迈出,想起脸上瑕织,忙停步摘下,掌中微凉,方要将它放在案上,又不知想起什么,索性帕子包起随身带了袖袋里。
殿外狸奴早等着,还备好了灯笼斗篷,见她出去先给她披了斗篷,又提灯在前引路,从未名殿到宫门处,尚有一段距离,乘了半程云,后半程她下了云。
临近情怯。
她还是,头一遭这般迎他。
人间时不算。何况那时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太子,任性乖张,说不许她行礼就不许,一令下去并不理会那礼法,是以人间那时,她也没行多少礼,如今回想,主动迎他也是没有——
她那时将他作仇敌。
时值暮起,宫道上静寂,侍从守卫尽皆无声,凡她所经处,他们皆避,行半礼,她看在眼中,“姐姐,他们都向姐姐行礼呢,”狸奴小着声,眼里一闪的复杂,“姐姐果真……”
果真什么?
他犹豫了下没说完,她却听得懂了——不说那些人,便是他,人前也称她一声姑娘,并不若先前那般言笑无忌,他们待她,自她住进未名殿,便注定不同。
这不同已然令她不得安,两日后到那寿宴……
这般一想便觉步也沉,心也愁,摸到袖中瑕织,一时生出许多荒唐念头:
若这瑕织将她变得再不像些,索性假做另一人,什么成琅三问,她咬紧不认,到时神官仙僚们还真能扒了她脸皮现场察验一验?
他们怕是巴不得她是另一人呢,她是一无名野神也好过是成三问强!到时兄长回来认她不出,只当她还在招摇山……
越想越觉此法不错,她一眯眼,就是不知那人……
那冷面独裁太子大人,若是他同意就……或……也未尝不可一试呀……
这般想着,她低头将瑕织拿出来,悄悄贴在了脸上。
一旁提灯的狸奴手抖了抖,到底没出声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