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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琅躺在榻上，浑身散发着颓丧。
她几乎不忍回想方才……
那人，她毫不怀疑那人看穿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在说：
你现在，知道缘由了吗？
唔地一声，她单手遮脸，觉得丢人非常。
“你欠我的，不是歉能抵。”
临走前，那人留下这句。
她没看到他的神情，但约莫……不会是多么好看。
她原就不甚足的底气，因这突然记起的一桩事又在他面前露了怯，这下……
狸奴进来时，她还仰趟榻上，唉声叹气。
“姐姐？”
狸奴担忧。
她摇头示意无事，这些事无法与他道，她也不愿这颓丧令狸奴看出多加忧心，便打起精神，隐了情绪，“你来正好，我正有事问。”
“姐姐何事？”
“殿下，”她微顿，撑着身子起了半起，狸奴忙上前来扶，便听她轻咳一声，“你们殿下，何时来的？”
她心绪太杂，此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一睁眼便看到那人的……惊异来。
狸奴像是没想到她问这个，顿了一顿，“并……不早，姐姐醒来前一会。”
他这样道，眼神微动，掩了眼底情绪。
她闻得此言，才舒出一口气来。
榻边，狸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侧头，对上狸奴愧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这孩儿，是因没能提前给她报信觉得对不住她呢。
她失笑，忍不住摸一把他的脑袋，“傻话。”
莫说灵霄宫，便是天宫四界，那人要往何处，谁也阻不住啊。
“与你无关，往后莫说这样的话了，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姐姐是想离开……”
这一句说得声音呢喃一般，含糊而快，她一时未听清，“嗯？”
“没什么，”狸奴调整神情，“是有一件事。”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来，递给她看。
“这是，”她接过，“帖子？”
是一封求见的帖，她先前在书房没少见过，只是，这一封怎递到了她这里？
不待多想，打开来看到那落款时她便手顿了顿——三忘……
她三忘兄！
狸奴在一旁说，“前殿里送来的，只说交给姐姐，旁的也未多说什么。”
她目光还钉在这请见帖上，不光是龙飞凤舞的三忘，还有帖上批复的允见的印。
这印，她在书房也见过，众多请见的帖里，只有那人要见的才会得这一方小印。
她直了眼，看到这印还有什么不明——这帖子，是从前殿书房来的。
还是得了那人的批复。
那么送到她的手上，也是那人的意思。
她看着三忘的名字，他是……希望她见一见三忘吗？
她自然是……很愿意见她旺旺兄，只是……
“妖使那里，今日可有什么信儿？”她问狸奴。
“今早有两位妖使去了天宫，都说他们要回妖界了，只有一位留下。”
那一位，想来就是三忘了……
她捏捏眉心，这一面怕是非见不可，三忘兄钻起牛角尖来，她怕他真吃了亏。
决定下，便不犹疑，将帖子递给狸奴，让他交给前殿，尝闻或是谁都可，“便说我同意，只是今日不便，明日……或明日后都可，让他们往妖使处去信罢。”
她今日，体虚得榻都下不得，还是将养一日，好歹有个人模样。
狸奴应下，也不多问，捧着帖子去做事。
再回来时便不是空手了，先是跟她复命，道前殿已应，继而捧了一画册来。
册子颇厚，浅金颜色，模样雅致。
“这是？”
“尝闻大人命我带来，说是特意为姐姐准备，”他没直接交给她，而是在她面前置了一方小几，才将那画册放在小几上，“姐姐挑一挑罢。”
挑？
她眉尾挑了下。
抬手拿了拿，才知道狸奴不直接递给她的缘由——这画册看着是一册，实则……重得很，以致她这一拿竟没拿起？
额角微挑，掌心翻复，只作无事发生一般，冷静的掀开一页。
一页掀开，入眼便是满目琳琅。
她定定，“这些……”
“殿中可能需要的器物，大人说，姐姐打发无聊用，可挑些喜爱顺意的，若没什么喜爱的，便可先放着。”
她还有些怔，抬手间又将册子翻过几页，一看之下，册子中分门别类的，都是殿中摆件器物，譬如第一页的是香炉，掀开时，册中各式样的香炉，栩栩若在眼前，她连连翻过几页，看到小到瓶皿，大到博古屏架，尽皆在册，且……
重新回到第一页，她看着质地式样不同的香炉，认出其中几件竟来着终南。
皆是奇珍。
奇也，珍也。
这几上一册，说是搜罗四界也不为过。
她沉默了下来。
“姐姐……”
狸奴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意，只恐怕她不喜。
她摆摆手，“无事，你……你先下去，我一人……挑挑看。”
狸奴看她片刻，到底应声退出去。
听到隐隐门关声，她才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却无多轻松。
榻上小几上，画册静静躺着。
她瞪着它，实在是……
越发揣摩不过那人的意思了。
若说她住进这未名殿，还是她自己“求”了来，而那人顺她心意，是如他所言，她欠他的还多，留她还债也是合情。
但……
这些东西。
她皱着脸，面上难言的复杂。他这般，实在很难让她不……多想。
未名殿，连名都不擅取的宫殿，宫内一器一物，据说都留待他妻亲选。
现在，这画册，送到了她面前，她心内一念冲动，几乎忍不住要到那人面前去，当着他的面问一问他是何意。
深深吸气，她与这画册大眼瞪小眼，一时两难。
＊
天宫某处。
尝闻悄悄进前，在座上太子身侧，轻言低声说了句什么。
底下一众神官，便看进来便无甚表情的太子殿下，眉目似舒展了些，心内不由猜测尝闻说了什么。
但没人敢问——殿中气氛并不那样轻松。
今日殿里的，都是为妖使来。
眼见妖使要走，要回妖族复命，他们是来说服殿下，将那已经找回的成琅，送给妖王做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