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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7】犹未为晚(第1/2页)
第二幕【7】
2019年1月16日下午五点MY市MY中学
终考的铃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木溪文将几张墨迹未干的试卷漫不经心地弃置课桌,连核对答案的兴致都欠奉,径直踱步至走廊,深深吸入一口冬日暮色中微凉的空气。临时抱佛脚的功夫倒未荒废,卷面所遇阻滞甚少。“罢了,考既终了,何苦再扰心绪?”他暗忖。教室里,那位素以拖堂闻名的英语教师意犹未尽的絮叨声仍隐隐传来:“假期当潜心向学……”“高三门槛在望,莫再沉迷嬉戏,多记几个单词短语方是正途……”
聒噪!放学钟声犹在耳畔,竟还喋喋不休!木溪文心底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厌烦,以最直白的国骂问候了这扰人清静的噪音之源。
“溪文!”肩膀被轻拍一下,雅轩笑靥如花地站在身侧。
“Hello,考得如何?”木溪文侧身问道。
“尚可。你呢?”
“老样子,”他随口应道,“哦,你们放假了?”
“嗯,”她颔首,发丝轻扬,“今晚……可有特别安排?”
“暂无,”木溪文原本盘算着通宵鏖战游戏,好生放纵一番,“怎么?”
“学校今晚有个结业庆典,我……要在台上独奏……”她声音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你能……来么?”
“嗯,会去。”木溪文忆起这所中学每逢寒暑假前夕必有的仪式,纵使生源多属异乡客,礼堂却总被塞得满满当当,他往年对此类活动向来敬而远之,“还在老地方,礼堂?”
“这次不同,”雅轩眼中闪过光彩,“庆典由我们学生全权操办,不见师长身影。”
“哦?”木溪文眉梢微挑,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兴趣,“这倒不错。但愿……莫再闻那些陈词滥调的领导致辞。”
晚上八点,学校礼堂
当雅轩身着黑色露肩连衣短裙款步登台时,虽已是庆典的压轴之章,台下却无半分倦怠之气。近乎全场的男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口哨,更有甚者忘情高呼:“女神!雅轩,你是我的女神!”这狂热的情状,竟恍若明星演唱会的现场。
木溪文凝望着聚光灯下恍若谪仙的倩影,心中亦不由惊叹:她确乎美得惊心动魄!
雅轩将小提琴优雅地架于颈侧,琴弓轻触琴弦。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木溪文便已辨出那熟悉的旋律——《奇异恩典》。
“喂,我说兄弟,”身旁一个男生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凑近木溪文,“稀奇啊,这次竟没见周公?”
木溪文白了他一眼,声音冷淡:“与你何干!”
那澄澈而悲悯的旋律自琴弦流淌出来,渐渐攫住了木溪文的心神。“不愧是小提琴十级……”他心底由衷赞叹。方才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整个礼堂陷入一种近乎虔诚的静默,仿佛所有灵魂都被这圣洁的音符温柔包裹、涤荡。
不知时光流逝几何,琴音终在袅袅余韵中停歇。雅轩在台上微微欠身,仪态万方。待她步下舞台,以校篮球队队长为首的一众倾慕者早已手捧娇艳欲滴的鲜花围拢上前。雅轩对簇拥而来的花束只是报以礼节性的微笑,并未伸手承接。篮球队队长深吸一口气,刻意甩动他那精心梳理、油光水滑的头发,将怀中那束红得如同燃烧火焰的玫瑰花高高捧起,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雅轩同学,这束玫瑰,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请你收下!”
他身后的同伴们立刻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鼓噪,其中一人高声揶揄道:“嘿!小子,红玫瑰……这阵仗,莫不是要求爱吧?”
晚上八点,学校礼堂
雅轩瞬间洞悉了篮球队队长的意图——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白!可她心中对此人毫无情愫。慌乱之下,她急切地望向木溪文座位方向。恰在此时,木溪文也起身离座,正撞见这被鲜花与人群簇拥的一幕。他不禁咋舌:“嚯,这追求者的阵仗……当真不小!”
然他未作深想,径直拨开攒动的人头,步履沉稳地走到雅轩身侧,声音带着由衷的赞许:“雅轩,琴音绝妙!”
“真的?”雅轩颊上飞起红霞,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他,“看来是真话了!你这次……竟未睡去。”
“喂喂!”木溪文无奈地挠了挠头,“上回是熬夜所致!休要再提!况且……你不也回敬了一记耳光?两清了。”两人熟稔地斗起嘴来,仿佛周遭的喧嚣与那束悬在半空、无人接应的玫瑰皆不存在。捧着花的篮球队队长僵立一旁,脸色阵青阵白,在众人目光中显得无比尴尬。
“溪文,”雅轩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央求,“快!拉住我的手!”
“干啥子?”木溪文一愣。
“那人要表白了!你得……装成我男朋友!”雅轩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木溪文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几乎要脱眶而出。一个女孩主动要求牵手?纵然是挚友,此等亲昵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脸颊“腾”地烧了起来,红得如同熟透的虾子。
“雅轩,从我初见你的那一刻起……”篮球队队长酝酿已久的情诗终于开了腔,声调故作深情。
情势急迫!木溪文再无犹豫,右手猛地探出,一把攥住了雅轩微凉的小手。少女的手掌果然如预想般纤细柔软,与他粗糙的掌心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是长期握持武器、经受严苛训练留下的印记。他本能地想要收束力道,却又怕弄疼了她,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对力量精准控制的生涩与谨慎。
篮球队队长的吟诵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两只交握的手。周遭人群亦是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唯有一个角落传来同伴恍然大悟的低语:“嘿,早该料到,水到渠成罢了。”
“走吧,雅轩,时辰不早了。”木溪文强行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腰背下意识挺得笔直,如同接受检阅,“我送你。”
“嗯……好!”雅轩低眉顺眼地应着,娇羞地任由他牵着。掌心传来的触感奇异而踏实——没有寻常少年的细嫩,反而布满粗粝的薄茧,指节刚硬有力,仿佛裹着一层砂纸的磐石。这份迥异于同龄人的粗糙,却莫名地传递出一种沉甸甸的、源自力量与担当的强烈安全感。
“你……你这是做什么?”篮球队队长目光灼灼地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嫉妒如同毒蛇啃噬内心,想不通这皎皎明月般的佳人,为何偏偏垂青于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癞蛤蟆”。
“与你何干!”木溪文眉峰都未动一下,语气平淡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他身形稳如山岳,拉着雅轩径直穿过僵立如木的人群,步伐坚定地迈向楼梯。
走下台阶,踏出礼堂大门,冰冷的夜风如刀锋般袭来。木溪文旋即松开了手。雅轩低垂眼睑,声音轻若蚊蚋:“方才……多谢你了,溪文。”
“小事一桩,”木溪文摆了摆手,姿态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为朋友挡挡麻烦,分内之事。只盼莫惹来些无谓的闲言碎语。”
“其实……”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声音细得几乎被风声吞没,“我倒盼着……有人误会呢……”
木溪文未曾听清,他已伸手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凛冽寒气瞬间侵入骨髓,宣告着冬夜的严酷。他的目光落在雅轩裸露的肩颈与光洁的手臂上,眉头微蹙:“我说……雅轩,来时就没想着带件厚实些的衣物?”
“不曾,”雅轩瑟缩了一下,裸露的肌肤瞬间激起细密的寒栗,“来时日光尚暖,这裙子……还是临时借了友人的罩在外面。”
“总该有点未雨绸缪的念头。”木溪文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动作却迅捷如风。他利落地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不由分说地披覆在她肩头。宽大的外套裹挟着他残留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如同硝烟与皮革混合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雅轩原本冻得微红的脸颊腾起更深的红晕,她抿唇一笑,眼底有暖流涌动:“倒不知……你也有这般细致的时候。”
“向来如此,”木溪文耸耸肩,肩线挺直,“待我认定的朋友,自当竭力相护!”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寂静小径,寒风打着旋儿从四面八方钻来。雅轩裹紧了外套,身体仍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溪文?”
“嗯?”
“我……还是冷得厉害。”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怯。
木溪文视线扫过她裙摆下裸露在寒风中、冻得微微发青的修长双腿,眉头锁得更紧:“你这……以后真得多长个心眼。难不成……我还得把裤子也脱给你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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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轩被他这直白又粗粝的关切弄得哭笑不得,心底却莫名一暖,促狭心起:“那我问你,倘若……倘若我们两人困于绝境,天寒地冻,唯有将两人衣衫尽数裹于一人之身,方有一线生机……你当如何?”
“自然是你活下来。”木溪文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磐石砸落冰面,没有半分犹豫,仿佛在陈述一条早已刻入骨髓的军规。
雅轩蓦然顿住脚步,抬首望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寒夜里映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平静而坚定。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撼与暖意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心防。她怔怔地低语:“未曾想……你竟怀有这般……磐石不移的牺牲之志!”
“这算什么,”木溪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肩胛骨的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冻死?这种事我干不出来。就算侥幸独活,余生也难安。”
“那……我能靠你近些吗?”
“嗯?”木溪文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夜色中眼神带着一丝不解的探究,“靠紧点?怎么个靠法?”
话音未落,雅轩已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半边身子依偎过来,紧贴着他坚实的身躯。她声音细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自然是……这样了。”
木溪文只觉得被她挽住的那条胳膊瞬间僵直,一股陌生的暖流混杂着慌乱直冲头顶。一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主动贴近……这对于他这常年与枪械钢铁为伍的“万年光棍”而言,冲击力不亚于直面一场小型遭遇战。莫非……脱单的曙光就在眼前?
“这……这恐怕……不太妥当吧?”他喉头发紧,声音带着军人面对突发状况时罕见的局促。
“有何不妥?”雅轩仰起脸,眼底映着远处路灯的微光,带着狡黠的笑意,“方才在礼堂,你可是主动牵了我的手呢!”
“那……那还不是你要求的?”木溪文试图辩解,耳根却悄然发烫。
“好啦好啦!”雅轩忍俊不禁,笑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怎么,我们堂堂的木大英雄,被我这小小的亲昵举动就弄得方寸大乱、神魂颠倒了?”
木溪文一时语塞,心绪翻腾: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好啦,莫要多想,”雅轩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将头轻轻靠在他臂膀上,隔着厚实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借你的肩膀靠一靠,驱驱寒气,难道不行么?”她语气自然,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哦……行,当然行。”木溪文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长长吁了口气。内心深处,他对周雪妍那份朦胧的情愫仍是主导。况且,他与雅轩的友情早已根深蒂固,贸然逾越那界限,总觉得有些异样。再者,她身边环绕的才俊如云,自己这舞刀弄枪的粗人,条件实在算不得上乘。
夜色如沁凉的泉水,涤荡着白日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仲冬时节特有的、微醺般的静谧与悸动。道路两旁,民居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如同无数只温柔的眼,在沉沉暮色里低语。头顶,浩瀚的星河无声流转,璀璨的星子仿佛在窃窃私语,诉说着宇宙间永恒的喧哗与悸动。两人依偎的身影被路灯拉长,又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冬夜里,踏着清冷的石板路前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脚下规律的、踏实的脚步声。雅轩似乎真的暖和了些,不再瑟缩,甚至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旋律。木溪文感受着臂弯间那份柔软的依靠,以及自己那颗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却又莫名感到安稳的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暖融融的奇异感觉,正悄然弥散在这寒夜之中。
“好啦,到了!”雅轩在接她的轿车旁停下脚步,松开了挽着他的手臂。她仰起白净的小脸,距离他如此之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交融。那微微仰起的姿态,那映着星光的眼眸,仿佛一朵在夜色中悄然含苞的花,只需他轻轻俯身、一个拥抱,便会为他粲然绽放。然而,他挺拔的身躯如同沉默的界碑,并未向前逾越分毫。
木溪文只是耸了耸肩,肩部线条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利落:“好,再会。”
“喏,你的衣服。”雅轩将披在肩上的外套递还给他,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木溪文接过,带着军人惯有的务实叮嘱道:“往后参与此类夜宴,务必记得添件厚实的外套。”
“好啦,谨记教诲,”雅轩赧然一笑,旋即又想起什么,“哦,对了,溪文,你今晚宿在何处?”
“此地有位远房亲戚,借宿一宿。”木溪文随口应道,心中却想:自然是回自家据点。
“可需我稍你一程?”
“不必,”他果断摇头,目光扫过沉沉的夜色,“时辰不早,你当速归。莫令双亲悬心。”
“其实……他们都不在家啦,”雅轩轻笑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俏皮,“那……下学期见!”
木溪文凝视着她被车灯勾勒出的倩影,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他开口:“雅轩!”
“嗯?”她蓦然转身,发丝在夜风中轻扬,“何事?”
“就是……”木溪文难得地踌躇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衣料,“如何能确知……一个女孩,是否真心倾慕一人?”
“哇!”雅轩眼眸瞬间亮起促狭的光,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我们的木大英雄……终于情愫萌动了吗?”
“咳!”木溪文耳根微热,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强作镇定,“休要胡猜!不过是……替一位友人相询。”
“嗯……”雅轩歪着头,指尖轻轻点着下巴,作思考状,“若她心有所属……大抵会常常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凝望那人,目光相遇时又慌忙闪躲……心思细腻的少女,多是这般情态。”
“还有啊……”她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试探,目光盈盈地锁住他,“女孩的心意,总要靠人去追寻的。纵然此刻她心湖未起涟漪,未必日后不会……为你翻涌。”她微微前倾,吐气如兰,“溪文,倘若……倘若你来追寻我的心意,说不定……我会应允的哦。”
木溪文心神正沉浸在前半句“心意需追寻”的顿悟中,竟未及细品她后半句那近乎直白的暗示。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情专注得如同在研习作战计划:“明白了。多谢指点,雅轩。”
“嗯,再会!”雅轩朝他挥挥手,笑容在夜色中如昙花绽放。
“再会。”木溪文目送她轻盈地坐进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轰鸣,尾灯在寒夜中划出两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当车影彻底融入远方的黑暗,木溪文没有丝毫迟疑,迅速从军大衣内袋掏出加密通讯器,指尖沉稳地拨通了徐微明的号码。冬夜的静谧瞬间被拨号音打破,也打破了他心中方才那片刻的、带着暖意的迷惘。
“喂,队长,搞啥子名堂?”徐微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浓重的本土腔调。
“徐微明,明日可有闲暇?”
“有!明日轮值的是王明和梁自成。”
“那你设法让萧怡约上周雪妍,我请你们几位……涮火锅。”木溪文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哦豁——”徐微明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中带着促狭,“队长,你这是想寻个由头,同雪妍小姐亲近亲近,对头不?”
“去去去!莫要胡言乱语!”木溪文顿时语塞,耳根发烫,“就是……就是……”他支吾片刻,索性拿出队长的威势,“哎呀,休要啰嗦!照办便是!囊个?老子请客,你还不乐意?”
“嘿嘿,队长,得令!”徐微明笑声里透着“月老”般的了然,“这红绳,属下看来是非牵不可了!”
“休得胡扯!此事便如此定了!”木溪文不容置喙,径直挂断。
通讯器收起,木溪文仰首望向苍穹。城市的光焰将夜幕灼烧成一片幽深的蓝绒,星辰在其上显得稀疏而顽强。凛冽的夜风拂过面颊,带着钢铁都市特有的冰冷气息。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纵使人类文明的航船正驶向风暴之眼,危机如影随形,柯哲的阴影悬于天际,大国间的博弈暗流汹涌……但此刻,一个微小的、属于凡俗的念头却破开这沉重的阴霾,固执地生根发芽——
至少,他尚有机会,以凡人之躯,去撼动那看似既定的命运。
至少,他还能触碰到这冰冷世界里,如星辰般美好的存在——周雪妍。
那并肩同行、心意相通的日子,他想,应当……犹未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