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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听不下去，心中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苦笑着起身，想去床榻上躺着。
却没想到，方才踏出去一步，脚下便如同踩到了棉花上一般，膝下一软就跪倒在地，原本就细嫩的肌肤当即擦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主儿，您没事吧。”
香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搀着九思，将她从地上扶起，眼角满是焦急和泪水，声音不住地抖动着。
九思不语，只默默爬了起来，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膝盖上的伤痛一样，坐在床榻上，回想着润儿可爱的模样。
那孩子被虞迎教育的很是礼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井井有条，让人喜欢的不得了，若是好生培养，日后定是会出人头地的。
从前九思为自己不值，只觉得自己在苏子笙那里只是个棋子罢了，什么也配不上。
而现在，她却觉得虞迎才是最不值的那个，满心满意为苏子笙生下了孩子，又为了苏子笙入了东宫，甚至和自己的孩子分割两地，为的就是苏子笙一句承诺。
现在，苏子笙却依旧是过河拆桥，将两人就这样弃之敝履。
九思终于明白虞迎那日告诉自己的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润儿跟着苏子笙，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九思当初只以为是虞迎太恨苏子笙，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想想，倒是自己没能参透而已。
“主儿，您别太难受了，您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
香芷轻轻环住九思，口中安慰着九思，生怕她再因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身子受不住。
“没事，这样，他们母子二人也算是能团聚了。”
九思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默默了半晌，这才轻声应了一句。
香芷点了点头，为九思轻摇罗扇，伺候着她睡觉。
可九思并不能睡着，纵使是这么炎热的天气，却也是觉得浑身发冷，好像身处寒冷的雪夜一般，只觉得半晌都透不过气儿。
闭上眼睛，九思仿佛能看到虞迎决绝的眼眸，看到润儿软糯香甜的笑容，看到苏子笙冷漠的眼神。
罢了，罢了，许是虞迎舍不得孩子，不想留他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受苦，这样她们母子二人，总算能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分开。
这一夜，九思几乎没有睡着，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样，仿佛再睁开眼睛，昨儿个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九思也知道，这些左不过都是她的想象罢了，润儿，已经是没了。
“主儿，奴婢给您炖了些山鸡汤，您饮一些吧。”
香芷扶着九思起身，瞧着她眼底两块乌青，只觉得心中难受，也便将鸡汤放置六分烫，放在了九思的面前。
九思点点头，也不和香芷有眼神上的接触，只接过汤匙来，一口一口朝着嘴里送着。
她已经对苏子笙绝望之至，只觉得苏子笙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似乎一点危险都没有，可暗地里却是危机四伏，下一秒就会让人毙命。
这样的人，九思自然是不愿与他为伍，从虞迎自戕之时，九思便对苏子笙已经心存芥蒂，但虽是如此，心中仍抱有侥幸，觉得苏子笙不会太过暴戾。
可偏偏，苏子笙并没有朝着九思希望的方向走去，反而是朝着一条不归路绝决地走着，甚至连四五岁的孩提都不愿意放过。
让九思没办法割舍的，只有九思的这条命。
她是苏子笙从狼山上救下来的，这条命也只能是苏子笙一人的，她没办法。
“你去取些冰块来，我这眼底浮肿，若是让旁人看到就不好了。”
九思从铜镜中可以看到自己眼下的两块卧蚕，已经高高的鼓起，原本浑圆的杏眼，而今却如同水蜜桃般肿胀着，一点灵气也没有。
并不能让旁人看出来自己的心绪，以免被旁人恶意揣测，九思用仅存着的理智，吩咐着香芷。
又用了厚厚的脂粉铺面，这才显得有了些气色。
可掩饰不住的，是九思眼眸中的难过与痛苦。
“润儿他，埋到了哪里？”
九思顿了顿，张口问着香芷，忽而发现自己的嗓子喑哑。
常人都说，极度伤心之下，人的身体因为支撑不住，往往会一夜之间损坏，有的人一夜白头，有的人一夜间丧失了力气，有的人，会突然失声。
而九思，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嗓子喑哑，听上去犹如受到重创一般。
“因为是小孩儿，不能立碑立坟，因此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埋了。”
香芷垂下眼眸，鼓足了勇气，这才说道：“笙王的意思，是让严秋将润儿丢到乱坟岗即可…”
九思点点头，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她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因而也不会太过震惊。
苏子笙，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你抽空见一次严秋，让他把润儿和虞迎合葬在一起吧。”
九思沉吟片刻，从妆奁匣子中拿出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递给香芷，让她交给严秋。
活着的时候，母子忍痛相隔，如今到了阴间，便不要再分开了。
香芷也没拒绝，这是九思的心意，若是她再拒绝，九思心中难免会过意不去。
“奴婢明日轮休，今儿夜里就去寻他。”
香芷抿了抿唇口中安慰着九思，心里也是有些难过。
不过好在，九思总算是能及时止损，看清楚苏子笙的真实面目，如今倒也不算太迟。
两条人命，就这么轻松随意的没有了，苏子笙却只如若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两手一点血迹也没有。
殊不知，苏子笙如今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身后全都是用他杀的人铺垫的。
九思只觉得浑身累的厉害，伸手在眉心之间捏了捏。
她与苏子笙，就这样了，九思再也不会相信苏子笙了。
这次是虞迎，是润儿，下一次，会不会就是自己。
时至今日，九思才幡然醒悟，对于自己来说，苏子笙是她的全部。
而对于苏子笙来说，九思并不是他的全部，从前都是九思的臆想，如今梦醒了，九思也醒了。
现在才幡然醒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