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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弑君前夜》(三)(第1/2页)
苏清晏倒在沈砚怀里,身躯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冰冷得如同这江南冬日的雨。她最后看他那一眼中的复杂情愫,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被一种彻底的、空茫的陌生所取代。那双曾经清澈明亮、时而狡黠时而沉静的眸子,此刻像蒙尘的琉璃,映不出丝毫光彩,也映不出沈砚近乎崩溃的脸。
“清晏?清晏!”沈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徒劳地往她体内输送着微薄的内息,却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阻止她生命力和记忆的飞速流逝。鼎心在他胸腔内疯狂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冲动,暗金色的纹路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皮肤表面,蜿蜒闪烁,骇人至极。
“记忆断片……她的代价……”温晚舟强忍着琴音带来的神魂刺痛和眼前的惊变,急声道,“主公!必须先离开这里!星辉惊动了全城,官兵马上就会大规模搜捕!”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金陵城内警钟长鸣!尖锐急促的钟声穿透雨幕,取代了那诡异的琴音,带来了另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街道上传来杂乱奔跑的脚步声、军官的呵斥声、兵甲碰撞声!大规模的搜捕已经开始了!
“走!”霍斩蛟独目赤红,一把将巨刀扛在肩上,另一只手艰难地搀扶起再次陷入昏睡的顾雪蓑,“妈的!这鬼地方!俺老霍迟早回来拆了这破城门!”
温晚舟迅速捡起掉落的油纸伞,遮住沈砚和苏清晏的身形,目光扫过周围因星现异象和城内骚动而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趁乱走!往东南方向,那边巷弄复杂,水路纵横,易于躲藏!”
沈砚猛地一咬牙,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苏清晏紧紧背在身后,用衣带缚牢,又小心翼翼地捧起赫兰那盏灯焰摇曳的残灯,塞入怀中贴身藏好。他最后看了一眼皇城方向那渐渐消散的星辉和必然已陷入巨大混乱的祭天台,眼中翻滚着滔天的怒火与刻骨的仇恨。
谢无咎!容嫣!李烬!还有那朝堂之上,不明是非、发布海捕文书的蠢货!
这一切,他记住了!
“走!”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一行人如同受伤的困兽,借着雨幕和混乱人群的掩护,一头扎进了金陵城东南区域那密如蛛网的狭窄巷弄之中。
身后的追兵声、呵斥声越来越近。不断有士兵小队冲入这片区域,挨家挨户地盘查,惊起一片鸡飞狗跳。
温晚舟对金陵格局似乎颇为熟悉,她指引着方向,专挑那些偏僻无人的死胡同、废弃的宅院,甚至是从人家后院的狗洞穿过(霍斩蛟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但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有几次,他们几乎与搜捕的士兵迎面撞上,都是靠着温晚舟急中生智,用身上仅剩的迷烟符箓或制造小的动静引开注意力,才险之又险地避开。
雨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衫,冰冷地贴在身上。伤口在奔跑中崩裂,血水混着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又迅速被冲刷淡化。疲惫、伤痛、愤怒以及苏清晏重伤失忆带来的沉重打击,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霍斩蛟背着顾雪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里全是憋屈的火:“憋屈!太憋屈了!俺老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被一群杂兵追得像耗子一样乱窜!”
“闭嘴!留点力气!”温晚舟低声呵斥,她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显然刚才动用那点微末法力也让她负担极重。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落脚!主公和苏姑娘的伤势不能再拖了!霍将军你的胳膊也必须尽快处理!”
可是,哪里才是安全的?整座金陵城都在他们的通缉画像之下!客栈、医馆,甚至寻常民宅,都有可能瞬间变成牢笼!
就在他们躲在一处堆放杂物的破败小院角落,暂时喘息,一筹莫展之际。
一直趴在霍斩蛟背上昏睡的顾雪蓑,忽然又梦呓般嘟囔了一句:
“……‘听雨楼’……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面……”
说完,脑袋一歪,再次没了声息。
又是这种没头没脑的梦话!
但经历了上一次的“东南三里破庙”,此刻没有人再敢轻视他的梦呓!
“听雨楼?”温晚舟眼眸一亮,“我知道那里!是金陵城中有名的茶楼,背景深厚,往来皆是文人雅客、消息灵通之士……顾先生的意思,是那里有秘密据点?”
“管他什么楼!有地方去就成!”霍斩蛟咬牙道,“总比淋雨强!”
沈砚点了点头,眼下没有任何头绪,顾雪蓑的指引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几人再次小心翼翼地在巷弄中穿行,避开主要街道,绕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座临河而建、造型雅致的三层茶楼——“听雨楼”。即便在这种全城戒严、人心惶惶的时刻,听雨楼依旧灯火通明,隐约有丝竹雅乐传出,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不敢从正门接近,绕到后巷。后巷狭窄潮湿,堆放着一些杂物。几人屏住呼吸,找到第三块青石板。霍斩蛟用巨刀撬开石板,下面果然隐藏着一个狭窄的向下的入口,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封气息的冷风从中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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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地道!”霍斩蛟惊喜道。
温晚舟警惕地感知了一下:“没有机关陷阱的气息,似乎很久没人用了。”
沈砚背着苏清晏,率先走了下去。地道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中积着白灰,但桌椅床铺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简陋的灶台和一些早已干硬无法食用的米粮,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隐蔽!入口从内部可以锁死,墙壁厚实,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音。
“太好了!总算有个能喘口气的地方!”霍斩蛟将顾雪蓑放在一张铺着干草的床上,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处理崩裂的伤口。
温晚舟迅速检查了密室,从那些木箱里竟找出了一些干净的绷带、金疮药,甚至几套半旧的男女衣物,以及一小袋虽然陈旧但还能吃的米和肉干!
“这……这简直是早有准备!”温晚舟惊喜交加,看向依旧昏睡的顾雪蓑,目光更加复杂难言。这位长生方士,难道连他们会逃难至此,需要什么都算到了?
沈砚小心翼翼地将苏清晏平放在床上,喂她喝了点水,但她依旧昏迷不醒,眉心紧蹙,似乎在梦中依旧痛苦。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和冰凉的体温,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赫兰的残灯被放在桌案上,温晚舟找来一点灯油添入,灯焰稍微稳定了些,不再明灭不定,但依旧微弱。
暂时安顿下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北境逃亡一路积累的疲惫和伤势便如同洪水般袭来。霍斩蛟很快靠着墙壁发出了鼾声,温晚舟也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帮沈砚处理了一下胸口因力量冲击再度裂开的伤口,又给苏清晏喂了颗温养的丹药。
密室内只剩下跳跃的灯火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沈砚毫无睡意。他坐在苏清晏床边,看着她苍白陌生的睡颜,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血祭坑的惨烈、顾雪蓑惊世骇俗的言灵、城门口刺目的海捕文书、祭天台上那诡异的人俑和鸦羽诏书……
这一切,如同一场光怪陆离又血腥无比的噩梦。
弑君之罪……这盆脏水,彻底将他泼成了天下公敌!即便苏清晏拼死用星辉照出了部分真相,但看到的人有多少?朝廷会承认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了权力和稳定,会不会干脆将错就错,坐实他的罪名?
前路茫茫,似乎每一步都是绝路。
还有清晏……她为了救他,再次动用了禁忌的力量,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如果她醒来,彻底忘了他,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沈砚不敢想象那画面。
鼎心在沉寂片刻后,又开始不安分地搏动,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与他的情绪产生了共鸣,蠢蠢欲动。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带来阵阵灼痛。
他必须尽快驯服这股力量!否则,没等敌人杀来,他自己就可能先被这“山河鼎”的心脏撑爆!
就在这时,密室的角落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沈砚猛地警惕抬头,手握住了旁边一根充当拐杖的木棍。
只见那个一直堆在角落、落满灰尘的木箱盖子,竟然自己动了一下!然后,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箱盖的缝隙中伸了出来,轻轻将箱盖推开。
一个穿着夜行衣、身姿矫健如同黑猫的人,悄无声息地从木箱里……坐了起来!
那人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冷静、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眼睛。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霍斩蛟的鼾声戛然而止,猛地睁开独眼,下意识就去摸巨刀!温晚舟也瞬间惊醒,手中扣住了最后几张符箓!
沈砚将苏清晏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盯住那个从箱子里爬出来的不速之客,体内混乱的力量再次涌动:“你是谁?!”
那白衣面具人似乎对密室里有这么多人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优雅地拍了拍夜行衣上沾到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然后,他看向警惕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床上昏睡的顾雪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什么。
接着,他转向沈砚,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古怪却透着古老韵味的礼节。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年纪:
“奉顾先生旧日之约,在此等候多时了。”
“阁下可是沈砚公子?”
沈砚心中剧震!顾先生旧日之约?难道顾雪蓑在很多年前,就算到了今日之事,并在此安排了接应之人?
“是我。”沈砚没有放松警惕,“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