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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楞看了他一会，连忙遮住身后的白晞，做贼心虚道：“你，你怎么来了？”
小疯子今天格外低调，可就算一身粗布麻衣依旧遮不住他万丈光芒。他瞥了眼白晞，皱眉道：“我在城隍庙等了你整整两个时辰，没想到原来你有约，放我鸽子。”
我忽然想起那天北汜半夜摸进我府里，后知后觉地砸了下头：“哎呀，那天还没问北汜带的什么话就让他走了。你真的等了两个时辰啊？！”
小疯子伸了个懒腰，摇头道：“骗你的。你家丫头说你去城隍庙赴约了，我就一路跟到这。本想等你喝醉了好送你回家，结果没想到你们喝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酒，我等的都快睡着了。”
说完他走到我身后，我忙换了个角度站着。他无奈道：“我都看见了还遮什么遮，难道你打算让店里伙计一直帮你这样扶着？”
说完我回头看了眼很努力再抱紧白晞身体的小二，不好意思扶过他搭在了云予身上。小疯子有些嫌弃道：“你这舍友够重啊，去哪里？”
我不好意思道：“今天太晚了，国子监那边怕已下了钥，先把白晞送到我那里将就一晚上。”
小疯子听罢立刻皱眉：“不行，怎么能住你那里，影响多不好。”
我忙解释道：“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还有很多空房……”
话还没说完，云予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今晚他住云府，老李——”他朝街旁一架马车招了招手，马夫忙跑了过来：“二公子。”
云予把白晞交到他手上，嘱咐道：“把这位公子送到府里客房，就说是我的朋友，要住一晚。”
“好嘞~”老李扛起白晞，登上马车就走了。我看着走远的马车有些无奈，要是白晞明天醒来发现自己在云府，会不会兴奋到癫狂……
“作为赔偿，你要不要请我吃铁板烧？”云予叉着腰，笑道。
我点了点头：“走啊，反正现在还早着。”
云予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撇嘴道：“你不会要穿成这样和我去逛庙会吧？”
我低头看了眼胸前大块污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怎么办……”
云予撑头想了片刻，拉着我的手就朝捞月阁里去，不出一会就带了一件衣裳回来。
他拿着那套淡粉的裙衫，笑道：“今天七夕佳节，你不打扮成女子实在可惜。我向舞姬借了身布衣，先换上吧。”
我红着脸接过那身衣服，有多久没穿女装了。快一年了吧，倒真是忘了自己是个姑娘的模样。
店里舞姬姐姐都很温柔，帮我穿好衣裙，还梳上了妆容。她们持来铜镜，镜中女子眉如远山，玉如骨肤似凝脂，一点绛唇含苞欲放，两朵飞霞娇俏动人。
如云青丝盘成蝶状，虽只饰一节竹骨，却简单温婉不落俗套。
我摸了摸镜中人，眉目间皆是秋波含动。舞姬姐姐看着我的耳垂，叹道：“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若有耳洞，戴上珍珠就更美了。”
我低头浅笑，打了帘子出去，云予正捧着一盏清茶浅酌。听见步子，忙回头。
刹那间，他眼底略过一丝惊艳。
他掩袖微咳了一声，将眼底颜色不着痕迹地掩去，又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嗯，像个女人。”
身后的舞姬们掩唇轻笑，羞得我红了耳尖，忙拉着他出了捞月阁。
夜愈深，庙会愈热闹。虽已到子初，可街道上依旧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坐在捞月阁里看庙会，和自己在街上逛庙会完全不同。
从城隍庙开始，街道两旁的摊点连成一片，到处传来拖长腔的叫卖声。三两少年结对而过，嬉笑怒骂抛却平日的拘谨斯文，鲜衣怒放一片青春。
布摊上花花绿绿，书摊上摆满了小画书，玩具摊上摆着用竹节编的小花鹿，惹人喜爱。每个小货摊前都围满了人，在一片嘈杂中挑拣货物讨价还价。
我拉着云予，四处乱蹿，这儿看看那里瞧瞧，舍不得走又不想离开。
整个四十八街都飘散着一股烹炒炸煮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铁板烧的老板笑容满面、和蔼可亲。
要了几串烤肉，我吃的大快朵颐，云予掏出巾帕替我擦擦嘴角，笑道：“说什么你请客，还不是我付的钱。”
我咽下一大口里脊，笑眯眯道：“对啊，就是我请客啊。我说了请客，又没说一定要付钱。诶，铜壶茶汤诶，我想吃我想吃！”
说完我就蹦蹦跳跳地跑到金黄的大铜壶那，眼馋地等着出锅。云予跟在我身后，活生生一个行走的钱包。
我咬了口黄灿灿的栗子面小窝头儿，满足道：“这才是逛庙会嘛，喝酒对诗太无聊了！”
小疯子一手拿着我咬了一口的脆春卷儿，怀里抱着我刚刚要的竹签灌肠。朝不远处“馄饨侯”、“汤面李”的彩纸招牌努嘴道：“那个呢，那个吃不吃？”
我头也不抬：“吃，都要！”
话音未落，小疯子就一溜烟跑去给我买了。狂吃的一通，吃到我吃不下了才罢休。云予给我买了酸梅汤，给我解渴。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喜庆的铜锣声，接着有人跑向巷子口，喊道：“高跷队来啦！”我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有这种事自然拉着云予就要走。
他却抬头看了眼月亮，拉着我往反方向走道：“别看高跷了，我带你去看个更好看的。”
逆着人流穿过四十八街，人越来越少，又走了一会连彩灯也停了。云予拉着我到城西的罗水河，借着月色，他从岸边捞出一只小蓬船，拉到河边。
我眺望河面，皎白月色下河面波光粼粼，只有远处几点灯火闪烁。我看了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看的地方：“你说的惊喜在哪里？”
云予指着没有尽头的罗水，说：“划过去就能看见了。”
秋夜的风很凉，我划了一会就觉得手都要冻僵了，忙把手塞到小疯子袖子里。不知划了多久，依旧雾蒙蒙一片，我有些不悦：“还是没有啊。”
云予解开他肩上的披风，把我笼住。我冷地缩在他怀里，鼻尖传来一阵清新的幽香。淡淡地，有一丝甜和清冽，又有些醉人。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盖上我的双眸，遮住漫天星光。
我闻得他一声轻笑：“三。”
我：“？”
他继续念道：“二。”
“一。”
风声轻啸，一望无际的水平线突然骤放星光，仿佛一席银河落入凡间，为天际镀上一层金框。数以万计的水灯从罗水的另一边倾泻而下，像天宇覆盆般淌入人间。
银色的水光分解成无数星星点点，在漆黑如墨的湖面闪烁明灭，在烟波弥漫里铺展开来。沿着水流而下，汇聚成一片灯海。
我们坐在扁舟里，静静漂浮在灯火通明的水面，随灯海流向远方。
我吸了一口气，叹道：“太美了。”
云予指着花灯，在我耳旁轻声呢喃：“每年七夕，整个烟都所有的花灯都会汇聚在罗水的东岸。午夜一到，东岸开闸放水，几万只花灯便会随着水波顺流而下。”
我拂过水面一盏琉璃花灯，问道：“那它们最终会到哪里去呢？”
云予接过它，片刻道：“去往下一个关闸。如此反复，直到灯身被淹没沉入水底。”
“你看，”他忽然指着那盏琉璃灯芯道，“如果花灯能走出罗水还不灭，便能让上天听到灯芯里的寄托，实现你的心愿。”
他将灯放回河中，朝我眨了眨眼道：“想不想试一下？”
忽然，他变魔术般从船底摸出两只花灯，取出火石点燃灯芯。我看了眼周围，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在这里放？”
云予已经双掌合一默默许下了心愿，他睁眼笑道：“从这里放出的花灯，会畅通无阻地渡过罗水，不会被水淹灭。你许下的心愿，也就能达成了。”
我“哦”了一声，连忙在心里许下一个心愿。然后将花灯轻轻放进水面，粉色的灯芯转了个圈，便随水波流走了。
“心愿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是吗？”我问。
云予点头：“说出来，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