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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米无边的雏菊花海，我不知何时跑到了太液殿后，血红的火光映透了半边天色。
路篱就这样，提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猩红的阴影里。
晚风徐来，我禁不住退后两步，连嘴唇也在发抖。
他踱着步子，缓缓逼近：“你……”
忽然，他转了转剑柄，苍白的唇轻启，声色淡漠：“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不去太液殿救火？”
我一楞，难道不是因为发现了我才跟踪我，而是因为我行为反常才起了疑心。
我忙压下脸上的恐慌，敛好袖子朝他微微行礼：“在下奉云舍人之命，往离宫是来取文卷送去逐鹿殿的，无奈失了灯笼，在此地迷路。”
路篱斜眼上下打量我一番，眉头微挑，怀疑道：“逐鹿殿与清凉居都在北侧，相距甚远，你怕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
话音未落，他云袖一翻，反手剑光骤闪。眨眼间，他已探手锁住我的喉骨，将我紧紧锢在原地。
而他掌中那柄剑，已悄然抵上我的背心。我只要微微一动，便命丧黄泉。
他似在笑，捏着我喉口的手紧了紧，威胁道：“说清楚，派你来的是云舍人，还是另有其人？”
喉间的压迫越来越重，我痛苦地喘息，从牙间挤出几句：“不知禁卫大人在说什么，在下不过迷路而已，恰逢太液殿走水过来看看。若有惊扰长公主之处，自然领罚。你这样不清不白便要……”
陡然，喉间大力传来，窒息的痛苦一波又一波，侵蚀我残存的意识。周围的红渐渐变得模糊，像一滩滩血将我困住，我不断陷入又挣扎，我想要声嘶力竭地呼喊，却连开口也做不到。
他魔鬼般的声音还响彻在耳畔，低沉又冰冷：“十息内，不肯说你便死。”
惨白月色下，他面色愈发阴沉，我喘息着，挣扎着，却都无法逃脱那地狱般的轻笑。
“十。”
他紧了掌，继续吐出一字：“九。”
万千世界都变成圈圈圆圆，在我眼中明灭忽闪，我忽然想起了很多，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有好好去做的事，没有好好去爱的人。没想到我活了两辈子，却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小疯子啊，我怕是又要留你一个人孤独了。我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想死，我也没活够。可这命啊，偏偏就不让我活了啊……
咻——
陡然，有狂风卷来，继而我喉中一空，带着灼热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肺中。我自混沌中猛然清醒，剧烈地呼吸：“咳，咳咳！”
抬眼间，一席黛紫坠入眼帘。如画的眉眼，刀削的走线，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笼罩我的每一寸视野。
我揉了揉眼，确定眼前是小疯子无误，确定这不是我临死的幻觉。泪水夺眶而出，我抽噎着，边咳边喘：“你，你再来晚点，我就死在他手里了！”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面色盛满悔意与愤怒，温柔地揉了揉我的脸，安慰道：“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忘了你是个路痴。”
说罢，他转身，看向缠斗的两抹身影：“路先生可要给个交代？”
“交代？”路篱翻身落地，反手挡住身后人一剑，笑道，“你云予什么时候也揽这些破事了？”
小疯子眉头紧蹙，拦住仍在缠斗，却落于下风的北汜。他声色骤冷，质问路篱：“我东宫门客取卷未归，我自然来寻，却看到先生如此放肆，差点酿成一场大错。”
路篱敛了笑，仔细地扫我一眼，反问：“可我怎么记得太子门下，未有此人？”
小疯子冷笑：“有没有，先生亲自去问太子殿下不就知道了？”
路篱沉默片刻，眉头微骤道：“就算他是你东宫门客，深夜擅闯太液池已是重罪。加之行为诡异，按律当查。即使是你东宫的人，我北镇抚司也有权彻查。”
“那要看先生，在我向陛下参你一本之前，还有没有机会了。”云予握住我的手紧了紧，缓缓道，“这本是误会，若先生肯与东宫各退一步，此事便当从未发生过。”
路篱站在花海中央，岿然不动。
云予却忽然瞥了眼身后的火海，似是不经意道：“这太液殿的火势，怕马上就要舔到后庭了，公主若有闪失……”
他话音未落，路篱已反手将剑回鞘，死死盯住后庭方向道：“云予，管好你东宫的人。”
说罢，他双足点地，眨眼便消失在火光中。
“北汜。”
身后的北汜点了点头，转身朝火光相反方向跑去。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小疯子忙将已咳地直不起身子的我抱起：“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我咳出几口腥甜，推开他探来的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傻丫头，”小疯子低声骂了我一句，便连忙起身，抱着我走出太液殿。
我看到他眸中缓缓凝起雾气，连双眼也绯红几分。故意揶揄他：“你是不是，怕我真的死了啊。”
本以为他会一如既往开个玩笑，嘲讽我的自作多情。可他沉默片刻，揽住我的双臂紧了紧：“是。”
我瞪大了眼，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怕你死，我怕你因我而死。”
他忽然低了头，清秀如画的眸中温柔肆虐，缱绻似水：“都是我的错，你……没事就好。”
忽然，我觉得他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会在我出糗时哈哈大笑的吕祁风，他是云予，是我阔别五年重逢的云予。
为何，我会觉得这样的他更让人安心。
我脸色微红，忙避开他柔情似水的目光，问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么会想到去太液池找我？”
他眸色一暗，沉声道：“半个时辰前，有刺客混进了勤俭殿。刺杀陛下未成，便往太液殿用黑油放了火。我等你许久未到，便随太子组织救火，却正好碰见你。”
“刺客？！”我恍然一惊，脑中却猛的浮现路篱与黑衣人的对话，难道……被杀的那具尸体，就是云予口中的刺客？！
我心中顿时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如果他真的是刺客，路篱杀他是为了灭口，那此事无论如何，都与朝华脱不了干系。
云予摇了摇我：“你脸色怎么突然如此苍白，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抬起惊恐的眸子，将我躲在暗处偷窥的过程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小疯子的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几乎要滴出水来。
“方才说的事，你切记不要再同第二个人说。今天晚上，你在我的清凉居里同我下棋，哪也没去，记住了吗？”
我点了点头：“那个路篱是什么人，连你也要恭敬的称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