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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间,离越已起身拿起船桨,朝少女道:“我们就去渔民村,麻烦姑娘顺个路。”
不想少女头摆的如同拨浪鼓,连忙拒绝:“不行,阿爸从不让奴家去那里,被发现了奴家要挨打的。”
“为何不让去?”离越反问。
少女咬唇犹豫片刻道:“阿爸说渔民村的人,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过,不是慈善之辈。”
“那你将船舟泊到附近浅水,我们步行过去,可好?”不待我开口,离越又问。
少女虽迟疑,还是应允了。
烈日当空,一叶扁舟在花白的江水中前行,不知游驰多久,终在日落时分靠近一座矮小山丘。少女指了指不远处已亮起的夜市,努嘴道:“喏,穿过淘水街,往东走上几里,便是渔民村了。”
我拱手谢别:“多谢。在下今日所为,并非有意刁难,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半日下来,少女已与我们熟络几分,亦知我们只是想借她船舟一用,并无恶意,便行了个垂髫小礼:“无妨。”
我们走出几步,忽而闻得身后一声怯问:“你们,你们之后就住在渔民村吗?”
黄昏的霞光照的她小脸绯红,一双丹凤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身边的少年,发出宝石般莹闪闪的光。
离越没有转身,我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笑着摇头:“这要看我那亲戚在不在了。”
少女落寞地“哦”了一声,便撑开船离去。遥望那方小舟渐行渐远,最后遁入水雾消失不见,离越绷紧的身子终于舒了一口气,朝我颓然揉了揉眉心。
我噗嗤一声,背手遥望远方道:“唉,自古,这英雄就难过美人关啊~”
少年半咧嘴角,瞪了我一眼便甩袖向街市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说的对,这次回去,也给你这英雄配几个美人,让你好好难过一下。”
“哎哎哎,”我忙小跑跟上离越,“殿下,我就随便说说,感慨一下嘛。”
离越勾唇轻笑,食指点了点我:“你这嘴皮子,要在东宫,早就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我嘟嘴:“殿下变坏了!”
“?”离越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殿下不单纯了,都学会威胁别人了!”
离越半挑眉,忽然顿住步伐。顺着他目光看去,灯火阑珊下,一位古稀老人坐在竹藤椅上,正借着月色穿一串色彩斑斓的贝壳,他身前那一方狭小的布摊上,整齐地摆放着些剔透的珠贝钗串和红珊瑚。
老人睨眼瞧了瞧我们,笑的慈眉善目:“小郎君,给你旁边的姑娘买对珍珠吧,哎哟,你们可真般配呐。”
我身子一僵,忙凑在离越耳旁道:“她说你像姑娘呢。”
离越脸皱成一团,十分嫌弃地打量我:“明明你才更像吧。”
见我们耳语,老人笑意愈浓:“今天傍晚刚捞上来的蚌珠,皮相圆润光泽好。”
说罢她摊开右手,一双珍珠耳坠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发光晕,珊瑚球用羽丝捆成线,层层缠绕那颗淡粉珍珠外,将它衬托的熠熠生辉。
老人朝我伸来手道:“这位姑娘试试吧。”
我愣愣僵了身子,再去看离越反应时,不想他已经手快将那对耳坠接了过来,递与我道:“试试。”
我:“?”
他在我脸颊旁比划几番:“嗯,果然像个姑娘。”
我气极,拨开他的手:“你也老眼昏花了?”
离越抿起好看的唇瓣,微微一笑,让这阑珊灯火也明媚几分。他挪开目光,望向茫茫月色,怀揣几分期许道:“你若真是个女子就好了。”
你若真是个女子就好了……
恍惚间,又记起那夜十里长信红灯,花庭空寂里,两抹人影对月小酌,他面色微醺道:“你若真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怎样好?”
“必定顾盼神飞,秀雅别致,让人见之忘俗。”
……
那三分温润,六分坚硬,还有一分柔情的侧脸重合成眼前人的模样,流光轻轻落在他的鼻尖,将清秀的线条勾勒得愈发生涩。
我沉默不语,忽觉心中有些堵。
离越倒喜悦的紧,一枚银元买下那对珍珠耳坠,还同阿婆嗑叨许久。一老一少在这有些冷清的夜市里聊的如火如荼,许是见惯了离越高高坐在詹事台殿上的模样,原来一向有些疏冷肃厉的太子殿下,性格如此不拘,还带些少年的清澈与呆萌。
若这才是真实的样子,那这些年的曲意逢迎该有多累。
阿婆指了指我,又同离越窃窃私语一番,不知说了什么,他瘦削的脸颊忽而飞上一缕朦红,忙避开我疑惑的目光。
弯月已上中天,我怕要误了赶路的时辰,便拉住离越的袖子,愁眉苦脸道:“殿……阿越,我饿了……”
他身子微顿,忽而耳根熏红,忙敛眼轻咳了几声,阿婆笑眯眯地给收好耳坠塞到我手里,便被离越拉着扎去闹市了。
我握着有些简陋的小木盒,一头雾水:“殿下为何要买这个?臣是男子,如何用得着。”
离越步伐骤顿,有些不满道:“就当是你以下犯上的责处,用不着也得收下。”
我耸了耸肩,心想男人真是难以捉摸,方才还是乖巧可爱的邻家少年,这转眼就变成睚眦必报的坏小子了。罢了罢了,收下也无妨,带回去给落星,她肯定喜欢这般别致的小东西。
于是便欢喜地收好,只见离越展颜,唇边也染上几分暖柔。
“殿……”
“嘘,”离越忽然伸出食指抵住我的唇,指尖余温残留,带着几丝薄荷清香。
“既然在外,就无君臣,莫要叫殿下了。”
“那该叫什么?”
离越微顿,忽然身侧一片姹紫嫣红燃起,卖花灯的小贩点亮了全部灯笼,高高撑起挂到藤架上,一阵江风吹来,成百只花灯交织成漫天的流光溢彩。
少年被映红了双颊,愣愣道:“你方才那样叫就行。”
“阿越?”
他莞尔,像暗夜里一现的春花:“嗯。”
“阿越阿越,听起来呆呆的。”我反复嘟囔。
我们略逛了逛,奈何挨不住饿意,便准备选家客栈打尖,许因淘水街偏僻,此处酒楼都十分冷清,见我们观望,一家伙计笑意盈盈出来恭维:“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前破旧的旌旗上写着“龙泉客栈”四字,往里一瞧也还算朴素整洁。我便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随意弄些吃食便可。”
伙计一声吆喝:“好嘞~两位里边请!瓠子,手脚麻利点,给客官整两手好菜来!”
落座不过片刻,身材彪壮的厨子便打帘子,盛上四菜一汤,一言不发地放下。我抬眸,正好对上他半边脸,恍惚间似乎看见一条偌大的刀疤从耳后蜿蜒至脖颈。
他目光一闪,立刻侧身退到后厨,片刻后传来菜刀剁肉的铛铛声。
见我目不转睛,离越微咳道:“画山,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塞了口肉,心中浮起一丝异样。
听这剁肉声,怎么也不像经验老道的厨子,且这菜虽闻着香,可入口油盐不匀。便多心睨了眼伙计,见他正翘着二郎腿,躺在藤椅上拿锉刀修指甲。
心中疑惑更盛,虽店中并无其他食客,可现在打烊过早,又正值夜食时分,作为店小二不应如此懒散……
我瞥了眼案上的野味,执箸的手微沉,忽而一阵头晕。
心中骤慌,忙握住离越的手:“殿下,这菜有问题。”
话音未落,离越眼眸已涣散,撑头揉了揉眉心,连呼吸也急促几分。他抬手封住穴位,抱起我便要走,忽然一阵劲风袭来,那厨子不知何时已转到身后,狠狠挥出一拳。
我惊呼:“阿越小心!”
离越沉眸,反手挡回,刚欲从腰间抽出佩剑,身子忽然一歪,如棉花般软软半倒在桌案上。
厨子戳了戳瘫软无力的离越,哼哧一声:“真倒霉,碰上个会武功的,幸亏加了点软筋散。”
我强忍着昏沉,抬眼只见一抹身影慢悠悠地晃来,店小二捏起我的脸拍了拍,对身后怒喝道:“死猪头,药放少了,这憨瓜没晕透。”
厨子绑紧已昏睡过去的离越,又在我颈后粗莽一击:“这不就晕了。”
骤然间,天地一片黑暗,困倦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深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