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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的马车。
“爹，咱们还能平安回到老家吗？”
老陈的儿子才六岁，脸上还有些阿晦替他挡刀时候溅出来的血迹。
老陈叹口气，从矮桌上倒了点冷茶水用袖子给他儿子擦脸。
“儿子，你放心，爹肯定能平平安安把你们都带回去！”
老陈的儿子抖了抖肩膀，哭了。
“爹，姐姐会不会死？”
老陈的眼泪险些被他儿子给弄出来了，“不会！说什么傻话呢？你姐肯定不会死！”
“爹，我好怕！”
“儿子，别怕，有爹在呢！”
把哭得直发抖的儿子哄睡了，老陈叹口气靠在了车厢上。
这个程三郎，好狠的心。
他都已经把一半的身家全交了上去，他还不肯罢休，非要讨他全部的身家。
什么“只要娘娘成事，如今付出的日后都会百倍奉还”，他老陈信个你个奶奶的腿！
原先搭上了线替娘娘做事还好，他如今的身家也是那时候慢慢赚起来的。
可自打这两年开始，究竟是娘娘的做法过了头还是她手下这帮人阳奉阴违，老陈不清楚，可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虽然银子是赚了，可这种走在刀尖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这一趟看程三郎的说法，就是离起事的日子不远了，所以娘娘才要大笔的银子。
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银子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娘娘也不可能就为了看这些银子好看吧？
老陈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点。
世上最费银子的地方，那只有军营。
无论是粮草还是马匹，那都是在烧银子。
老陈越想越怕。
他是个商人，只想发财不想摊事啊。
什么都比不上能握在自个手上的银子要紧。
所以哪怕程三郎说的天花乱坠，老陈最多只舍了一半的家当，就说怎么都凑不出银子来了。
老陈还记得程三郎走的时候，那阴冷的眼神。
就因为这个阴冷的眼神，老陈夜里天天惊醒。
才狠下心，把手里的所有产业贱价出手，找了镇远镖局举家回迁。
可老陈万万没想到，他动作都这么快了，那程三郎还能这么快就派人找上了他。
这么冷的天，老陈后背的冷汗把里衣都打湿了。
跟钱友金说的那样，这一趟要是没有阿晦，没有镇远镖局的镖师舍命相救。
别说身家，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的性命，只怕都没了。
现如今只盼着早早回到老家，那边有陈氏族人不说，只要一到老家他立刻招护院，不招上十个八个护院他连觉都不敢睡。
此刻的程三郎正遥望窗外，杜仲在他背后发火。
“你把玄字部的人都派去了哪？”
“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娘娘只让我带了玄字部的人出京办事，这下好了，我手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杜仲气的脸通红，“程三郎！你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程三郎回身，“你真信那老陈只有十万的身家？”
杜仲一楞，“他一个丝商，从一名不文到现在，能有十万身家也差不多。”
程三郎扯扯嘴角笑了，“你错了，我派人查过，他身边有个会做假账的师爷，这些年替他做假账至少瞒了我们十万两银子。”
什么？
这下轮到杜仲愣住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假账？”
“要不是娘娘扶持，他哪来的门路和本钱？”
“大约他察觉出被我看出了端倪，年前他就在贱价变卖手上的产业，元宵一过他就举家回迁老家。”
程三郎嘴角似笑非笑，“他要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会一声不吭就要逃？”
杜仲指了指程三郎，“所以你就把玄字部的人派出去追他？”
程三郎朝杜仲抱了抱拳，“事发突然，来不及向杜兄解释，还望杜兄谅解。”
杜仲挥了挥袖子，“算了算了！既然是正经事，我也懒得与你追究。”
刚才发火嗓子都喊疼了，杜仲正拿起茶盅准备喝一口，突然又抬起了头。
“程三郎，我知道你心思深沉，你可别拿着老陈的名头暗地里让玄字部的人去做别的事，要不然，玄字部的人要是出了事，无论我和你还是程公公谁在娘娘跟前可都没法交代！”
天地玄黄一共四部，每一部的人数都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精心培养的死士。
若是哪一部的人出了事，对娘娘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程三郎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又笑了起来。
“杜兄多虑了，我岂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是，他的确就是拿着追老陈的名头把玄字部的人都派了出去。
谁叫老陈这么巧，好死不死偏偏请了镇远镖局的人护镖？
偏偏又这么巧，那镇远镖局的镖头钱友金特意请了那个叫阿晦的人来帮忙。
巧之又巧，这么巧杜仲又带了玄字部的人来江南收银子。
这么巧的机会就送到了他手上，他程三郎不利用一番岂不是蠢？
只要除掉阿晦，董三娘就又是他的了。
程三郎眼神灼热，“为表歉意，我请杜兄喝一杯？”
“走走走，还是去醉仙楼！”
其实这一趟下江南是美差，替娘娘收银子，银子过他手，是多是少还不是由着他说了算？
要是跟他搭伴办事的不是程三郎那就更好了。
杜仲总有些莫名的感觉，这程三郎的城府太深，心思太沉，不是个好相与的家伙。
“杜兄，请！”
马车得得走在路上，董三娘忍不住掀起了挡在车窗前头的棉帘子。
“终于回来了。”
这么就没回来，再看熟悉的地方也带了几分陌生。
董三娘的心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里。
经过醉仙楼的时候，董三娘让车夫停下。
“黄莺，你进去订个包间，晚上我请家里人吃饭。”
黄莺脆生生应了声，掀开帘子就下了马车。
黄宝珠眨眨眼睛，“三娘姐姐，你这趟去湖州花的银子可不少，都到了自家门口怎么还要破费？”
董三娘见她替自个考虑，心里也是熨帖。
“放心吧，这一顿酒菜还吃不穷我。”
不光要请家里人，还要请黄雨师一家。
黄莺很快进去出来，“三娘，订好了。”
“好，那我们赶紧回家。”
骑着马的程三郎和杜仲刚刚经过董家的马车，就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程三郎一阵激动，“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