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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蔓延之广简直出乎人的意料，南至荆、扬，北至幽州，都出现了瘟疫的影子，只不过几个月间，死者不计其数，甚至有些小城，因为瘟疫蔓延难以制止，直至十室九空，满地棺椁无人收殓。
有些地方因为瘟疫的出现，官府管制彻底陷入了混乱，无数盗贼横出，无数百姓为了活命，成为了鸡鸣狗盗之徒，这样的现象，也使得当地瘟疫的控制愈发困难，情况变得越来越严峻。
杨毅治下的吴楚五郡情况也是不容乐观，即便杨毅下达了严令，百姓们被严令留在家中，不得外出，也令得五郡新出现的病患数量大大减少，但还是有不少人不幸染上了瘟疫。
病患数量之大，即使杨毅广发布告，许以重赏，动员了整个吴楚五郡中所有能够动员的医工、郎中，也是完全来不及救治，原本用来隔离病患的豫章大牢，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停尸间，即便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往外运送尸体，仍然“尸满为患”。
当然，相比于其他地方，杨毅治下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了，由于军队的直接接管，所有郡县城池都被管理地井井有条，虽然同样死者无数，但没有出现秩序的混乱。
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短短数月之间，吴楚粮仓数年的存量便被消耗了大半，即便是杨毅自己，也是拼了命的节衣缩食，尽可能省下一口口粮，用以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
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杨毅几乎都没有了睡觉的时间，每天都待在书房中，不停地处理着暮人卫随时交上来的报告，不停地跟蒙伯如等重臣商议着进一步遏制瘟疫蔓延的措施。
好在因为瘟疫的蔓延，来自于萧涯的战争威胁也直接解除了，杨毅不用再担心军队粮草不够的问题，能够专心应对瘟疫的蔓延。
夜已深沉，杨毅仍在书房未眠，面对着暮人卫刚刚送过来的“死亡报告”，他实在是睡不下，这一个五日之内，五郡之中又有两千余人因瘟疫而死，而接受治疗之后痊愈的，却连百人都不到，即便是封锁之下，他的治下全境，仍然有着数万人正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杨毅觉得自己不能坐视这种情况继续延续下去了，于是经过漫长的心理抉择之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连夜召见医令石其之！
有些事情，他之前不愿意过于强求，可是面对着如今这种状况，杨毅再也按捺不住了，即便石其之不愿意，他也要强行将自己的意愿执行下去！
尽管是深夜，石其之大概也在救治病人，没有睡下，所以得到杨毅召见之后，他很快便跟着传召他的侍者一同来到了王宫之中。
“石先生，时间紧迫，便不必多礼了，快些进来吧。”刚刚来到王宫书房外头，石其之还没来得及推门，便听见屋内传来吴王有些疲惫的声音，于是他便收起了预备行礼的神态，直接推门而入，来到了杨毅身边。
“其之见过大王！”虽说不必多礼，但是石其之还是向杨毅拱了拱手，以示自己对君王的尊敬。
“石先生，瘟疫蔓延已近四个月了，先生可曾算过，手下治愈了多少人？”面对着石其之的恭敬，杨毅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径直问道。
“这……”石其之闻言，神色有些难堪，也有些悲伤，“回禀大王……臣……臣略记之，臣与诸弟子治愈病患，应当约有千余人。”
“千余人？”杨毅轻笑一声，眼神灼灼地盯着石其之问道，“先生可知，如今五郡之中死者几何，尚有染瘟疫者几何？”
这个数字他却哪里知道，暮人卫也不会专门去向他汇报，石其之只好微微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至今，孤治下因瘟疫而亡者，两万八千一百七十三人，而今尚存病患七万五千二百一十一人！”杨毅颇有些严厉地说道，“以石医令之速，须待何日，方能使瘟疫一扫而空！”
石其之闻言，脸上不知是愧疚还是委屈，只是低声说道：“臣无能，不能为大王分忧，请大王治罪！”
“若是欲治汝之罪，孤何必深夜召汝至此？”杨毅轻哼一声说道，“孤召你来，乃是与你商议，应当如何加速治愈病患的速度，免得瘟疫层出不穷，若是这场瘟疫，明岁开春尚不能止，孤手中所储之粮，恐怕要不够用了。”
石其之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大王可是有计，提高臣的诊治速度？愿闻大王高见！”
杨毅微微沉吟，随即说道：“孤要卿聚重弟子将染瘟疫而亡者开膛破肚，见其脏腑、经脉，观其变化，以脏腑、经脉之变，寻治疗之法！”
“这……”石其之闻言顿时惊骇不已，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这万万不可！死者尚有灵窍，安能冒犯！此道不韪，臣万万不为也！”
“一派胡言！”杨毅闻言顿时手掌往桌面一拍，对石其之质问道：“石先生以死人置于生者之上耶？若死者有灵，莫非愿见自家亲眷同样因瘟疫而死？若使百姓死而无血食，岂是以死者为大耶？”
发了一阵火之后，杨毅渐渐沉静下来，用着有些阴沉的语气对沉默下来的石其之说道：“破一人之尸身，而拯万民于水火，抑或舍万千生灵，而保全一人之尸身，孰轻孰重，石医令且自思之！”
听了这句话，石其之猛地一抬头，双眼圆睁地看向杨毅，久久说不出话来，一阵极其挣扎的神态出现在他的脸上。
良久之后，石其之脸上突然冒出了一缕决绝神色，朝着杨毅深深一揖道：“臣其之……愿奉大王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