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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的大雪一直持续到了新一年的大年初初一，天子杨宏的病养了两个多月，也算稍微有些好转了，大年三十的夜里，还特地出席了大傩礼，与宗室、勋卿们一起过了除夕。
不过这个除夕，杨宏过得并不完整，在现场待了半个来时辰，就因为开始头昏脑胀而离开了。
依照孙仟佰的意思，若要将症状和其所带来的后遗症暂时解除，至少还要再修养三个月才行，所以监国的重任还是落在了太子杨沐的身上。
正月初一的一大早，杨宏从美人身旁醒来，将那靠在自己怀里的赤裸少女轻轻推到一边，从榻上爬来，早有宦侍将准备好的早点奉上，就在床榻旁食用起来。
昨天天子身体有些不适，只顾躺着享受，少女自己动了一晚上，早已筋疲力尽，不过此时还是强忍着疲惫，将小毯裹着身子起床，朝天子微微俯身行礼，然后自顾自地转到屏风后，收拾衣裳，暂时离开了这里。
杨宏也不去管她，一边小口喝着热乎的小米粥，一边向正好来到面前的常侍张忠问道：“昨夜朕离去之后，太子表现如何？”
“回禀陛下，太子仪态万方，矜雅从容，在场群臣皆大为赞赏，以太子有人君之姿也。”张忠佝偻着腰，尽可能将自己视线与天子平行，言语恭敬地答道。
杨宏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太子虽过于仁善，果敢不足，然其聪明类我，驾驭臣下，想来还是不在话下。”
“陛下说得是，只不过受了陛下十余日的教导，便能在满朝大臣面前秉节持重，不落下风，太子殿下之聪慧，非寻常可比也。”张忠眯着眼咧着嘴，应和着道。
张忠这话使了点把戏，本来是夸奖太子的话，经他这么一说，变成了连着父子君臣两个一起夸，让杨宏觉得十分舒服。
“你也开始在朕面前使起这种把戏了。”杨宏看着张忠，笑吟吟地摇了摇头，随即专心地用起早膳来。
张忠对天子了解得很深，知道天子非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自己，反而还会觉得开心，于是见天子点破自己也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笑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天子用膳。
“陛下，药已煎好了。”正用着膳时，突然一名宦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将汤药放在了杨宏床头的小柜上。
望着那黑乎乎的药汁，杨宏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嘴里的米粥和甜点也变得毫无味道起来，尽管已经服用了一个多月了，他还是难以忍受这个味道，孙仟佰开出来的这药，实在是味道既难闻又难喝，完全不是平常的那些汤药可以比拟的，这味道就像是……膳房后头的那条臭水沟一样。
放下手中的小碗，杨宏屏住呼吸盯着那碗难闻的汤药，日常地纠结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将药喝下，殿外突然传来了太子杨沐求见的声音：“家臣杨沐，伏首请见皇父圣天子！”
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杨宏看了张忠一眼，下巴又朝那碗汤药点了点，示意张忠将药先端下去，然而张忠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半步表示拒绝。
杨宏轻叹一声，他知道张忠也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没得办法，便只好端起汤药，捏着鼻子一股脑儿把药全部咽了下去。
看着天子乖乖地把药喝了，张忠这才欣慰一笑，便转身快步出门，召唤太子去了。
“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新春长乐！”杨沐走进内殿卧室，便朝他的父皇伏拜祝道。
“吾儿免礼！”杨宏端起一旁的温水喝了一小口，朝杨沐招了招手笑道：“朕闻昨夜汝在群臣之前有礼有节，不曾失我皇家体统，群臣亦赞不绝口故朕准备赏赐与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杨沐微微一愣，随即答道：“儿臣一无所求，儿臣所愿者，唯父皇身体康健，长生无极！”
杨宏呵呵一笑说道：“太子之心，朕知道了，你且放心，有太医丞仟佰在，朕之疾痛无有大碍。”
杨沐犹豫了片刻，突然问道：“儿臣前日问过了太子医令希，希言，即便是孙先生，亦无法根治父皇之疾？”
听杨沐问起此事，杨宏也不惊讶，神色沉静地点了点头说道：“为父如今已年过半百，身上有些顽疾也属寻常之事，虽不可根治，亦能缓解症状，再多活数载足以，莫非果真欲求长生不成？”
杨沐当即再次伏拜在了杨宏面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份药双手呈前，凝声奏道：“启禀父皇，儿臣在民间求得一方，人言可根治肝阳上亢之症，欲献于父皇！”
杨宏顿觉惊奇，也有些警惕，不禁接过那药方仔细看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是学医出身，哪里看得懂这么复杂的药方。
看着一脸郑重的父皇，杨沐又解释道：“儿臣问过了太子医令希，此方以药理推衍，确是对肝阳之症，儿臣这几日又煎熬过许多副药，并亲自尝试，并未有何不适之症，如此方敢献与父皇，或可问过孙先生，然后再定夺服用与否。”
杨宏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杨沐，心中颇为动容，早几日他就听张忠禀报过了，说太子这段时间时常跟太子医令田希呆在一块儿，太子寝宫也常常传出药草的味道，就连太子身上也有一股子药草味，似乎是在长时间服用汤药。
他本来还道太子是感了风寒，生了什么病，没想到竟然是在为了找到能只好自己的防范，在尝试效果不明的汤药，这份孝心，便是放眼天下也是难寻。
想到刚才自己脑海中还闪过一丝对杨沐的怀疑，杨宏感觉有些惭愧，他相信以这个儿子的善良仁慈，不会做出对自己做出悖逆人伦的罪恶之事。
而杨沐刚才所说，这个方子有可能根治肝阳上亢，也让他很是心动，如果真的能够恢复健康，让自己多活几年，没有人会不愿意尝试，至于是不是会有毒，到时候找个宦人试一试就好了，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心中有了想法，杨宏将那药方放到一旁，呵呵笑着对杨沐说道：“有劳太子了，朕待会儿便问问太医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