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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枯荣【二合一】分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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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一瞬间,封薛礼怀疑自己被戏耍了。
    但凡换一个人,就该指着院子里的场景质问宁怀衫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前尘往事一忘皆空,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封薛礼没有。
    照夜城里但凡跟宁怀衫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人的脾气『性』子有些直,想让宁怀衫不动声『色』地戏耍人,着实有些难度。
    所以封薛礼瞬间便明白,失忆这事应当不假。
    只是忘了多少事、又想起来多少事便难说了。
    而乌行雪和萧复暄如今围着这棵树,究竟是真的想起来了还是半推半猜的,依然有待试探。
    所以封薛礼只怔了一瞬便镇静如常。
    他依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似乎还带着封家仙门残留的规矩,冲院里的乌行雪颔首行了个简礼,开口道:“不曾料想,寒冬腊月,城主居然会在院里迎客。”
    “院子里景好啊,爱看的人多,这两天照夜城净围着我这雀不落转了,吵得很。”乌行雪一身素袍显得清俊挑,几乎融在景里。他仰头看了一眼的树,又瞥封薛礼,上下量了一番,道:“你不就是来看景的么?”
    这话直得噎人,听得一旁的狐心里咯噔一下!
    刚门就这么说话,还怎么继续下去?
    怕不是要直接开。
    狐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弯刀的柄。
    但乌行雪说到末尾又弯了一下眼睛,像一句玩,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狐弄懵了。
    他借着余光瞄了一眼自家少爷,发现封薛礼依然提着灯,连烛火都没晃一下,波澜不惊。
    封薛礼就像在应答最平和的闲聊一样,对乌行雪说:“确实。”
    狐:“……”
    他扭头看他,就见他毫不避讳地说:“一座府宅能在无主的境况下自封二十多年,固若金汤不可破,任谁都会心好奇,想一探究竟。来看景,不奇怪。”
    封薛礼说得坦然平淡,仿佛他也照夜城那些大小魔头一样,并不知晓木或是什么秘密,只是好奇,只是想趁着城主不在霸占一座宅邸。
    这在照夜城,简直太正常了。
    他说话天带着一种安定,一句再没道理的话,他口中说出来,都会有种说服力。
    就连狐听完都觉得“我来得对”。
    封薛礼又说:“屋主不在,来了叫闯。屋主在了,便是拜访。我来拜访城主,看景只是顺便为之。”
    乌行雪了头,依然弯着眼,道:“拜访总要有些交情在先,我似乎……来没见过你?不过你认人倒是很快,门就冲我叫‘城主’。”
    狐心里又是一紧。
    他知道自家少爷应该在雀不落安排了“眼线”,但听乌行雪这么说,要么是发现了,要是揪着这一在试探。
    他又看了少爷一眼。
    就见封薛礼的目光穿过长廊和树影,落在院中那两个人身上,静默了一瞬。
    那一瞬间,狐一种物是人非的错觉。就好像院中分隔两边的三个人曾经见过、认识过,或许还有过交集和瓜葛,如今又成了陌人,说着“平素未谋面”的话语。
    不过这错觉转瞬即逝。
    因为封薛礼开了口,答得依然滴水不漏:“恐怕连照夜城外的人都听说过,城主随身不带剑,虽然不曾谋面,但还是十分好认。”
    他说着,眸光扫过了抱剑的萧复暄。
    照理说,封薛礼能凭“带不带剑”认出乌行雪没什么问题,但他应该没法立刻认出萧复暄。毕竟他过去只是封家一个深居简出的幺子,顶多也就翻阅过仙谱,仙谱上的画跟本人相差甚远,不该认出来。
    所以封薛礼顿了一下,道:“不知这位是……”
    他只是顺口一句,显得自己更加符合“封薛礼”一。
    自古仙魔相冲,没有哪个仙会承认自己混迹于照夜城。他料想萧复暄会编一个假名,然后这寒暄话语便揭过了。
    谁知抱剑的人抬了抬眼皮,冷声丢出来三个字:“萧复暄。”
    封薛礼:“……”
    狐:“……”
    好,这是揭不过了。
    狐那张数十年没变过的脸差当场崩了。
    “天宿上仙萧复暄?”他没忍住,低声道,“你、他不是已经……已经殁了么。”
    天宿看着这边,沉声蹦了一句:“传闻已经了的人多了,能有几句真。”
    狐:“?”
    这话又是何意?
    他正欲开口,余光瞥见他家少爷提着的灯火轻晃了一下。
    他转头看去,就见封薛礼垂眸看火光,眼便掩在了影子里,看不清晰。
    狐心里莫名又是一跳,他觉刚刚天宿那句话似乎戳中了他家少爷的什么心思。
    这句话开始,他的一边眼皮突突跳动起来,不像什么好兆头。
    说实话,来雀不落之前,他虽然觉得少爷行有突然,但他心里是算过的——雀不落真正需要忌惮的人只有乌行雪一个,宁怀衫也好、储也好,他都过交道,知道深浅。如果加上少爷在雀不落布下的“眼线”,他说不定还能占个先手。
    但如今多了个萧复暄……
    这要怎么???
    要不是听话惯了又顾及颜面,狐能拽着封薛礼原路退出大门。
    但现在这样,退是退不了了……
    因为狐余光瞥见他家少爷身形轻动了一下,像是垂着眸,在沉默里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抬眼时,他不退反,提着灯抬脚就朝院里走。
    “少爷?”狐小声叫了一句。
    封薛礼丢他一句:“你可以先行回府。”
    听到这句话,狐真的有慌了。他当然不会回府,大步跟上去。
    他想问封薛礼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场合实在不好问,于是他只能紧紧攥住手里的弯刀,以便需要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出手。
    邪魔一贯不守常规,但凡换一个人来,可能就视长廊如无物,径直横穿过红漆廊柱,一步落院中央了。
    但封薛礼没有。
    他看起来不紧不慢,就像真的只是来访一个故交似的,提着灯踏步上了台阶,又沿着长廊拐过两道折弯。
    踏院中的时候,封薛礼开口道:“我心下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乌行雪挑眉看过来。
    封薛礼道:“照夜城人人都对这座府宅满怀好奇,人人都想知晓这处地究竟有何奥秘,如绕着这里团团转、不得其解,整整绕了数十年。如今……”
    他扫过乌行雪和萧复暄,淡声道:“城主和天宿上仙这样站在院里,就不怕被我看出来这府宅最不能动的东西在哪里么?”
    乌行雪这下是真的了。
    完,他清清淡淡地说:“你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么。”
    他静了一会儿,道:“没说错吧,明无仙首?”
    “明无仙首”这个字落下来的瞬间,偌大的雀不落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狐扭头的动作之大,几乎能将脖子当场拗断。他瞪大了眼睛看自己跟随了近百年的人,脑中惊雷不知劈了多少道。等他回过来,就听见自己声音恍惚,问道:“谁???”
    不仅是他。
    雀不落角落的楼阁里,宁怀衫看出“储”不对劲后,怕这个“储”憋了坏,要对乌行雪和萧复暄做什么,正要想办法在不惊动对的情况下,把假“储”拖住。
    结果刚要动手,就听见雀不落的结界被敲响了,来的不是人,正是狗日的封薛礼!
    封薛礼都雀不落了,他能坐视不理?!
    于是宁怀衫也顾不上闭门思过了,撤了禁制就冲院里,结果就听见这么一句“明无仙首”,当场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偏偏他冲得太急,不偏不倚栽的人正是封薛礼。
    宁怀衫当场眼一闭心一横,心说与其丢尽老脸,不如假装偷袭!
    他手指间迅速聚起青黑之气,准备还当年的封薛礼一个杀招。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在他出招之前,他眼前已然掠过一片白。
    那应该是封薛礼的手掌,要朝他头顶伸来。
    那一瞬间几乎被拉得无限长,宁怀衫清晰地觉到对手掌碰到他额头的触。他下意识周身一绷,准备蓄力迎接当头一击。
    没想到,那只手只是抵了一下他朝前磕的额头。
    宁怀衫都懵了。
    如果数百年前,王都问天寮的那些差人还活着,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似曾相识。当年云骇第一次见到明无花信,就是如——追着一只松貂穿过回廊,差冲撞到来客,被花信以手掌抵住了额头,挡住了栽倒之势。
    样的朱红廊柱,样的折道,样有石台阶连接到院里。
    只是一晃数百年,故人不再,面目全非。
    封薛礼抵住宁怀衫的那一瞬,也顿了一下。
    不知是这场景让他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还是仅仅意外于自己的反应。
    封薛礼垂着眸,道:“传闻仙都崩毁,众仙不再,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明无仙首,他不是……了么。”
    说完,他手腕一翻。
    宁怀衫额间觉到掌劲,瞳孔骤缩。
    下一瞬,背后一道厉风裹住他,将他封薛礼面前猛地拉离。
    等他回过来,他已经落在他家城主和天宿上仙身边了。
    “真有你的,让你锁在楼里反省,总想着开门。我准你出来了?”乌行雪看也不看他,轻声说道。
    宁怀衫不明就里:“城主这究竟怎么回事?!!封薛礼怎么成明无仙首了?!”
    他其实更不能明白的是,就算对真的是明无花信,为何要忽然戳穿?就连他发现“储”不对劲,都知道不能立马惊动,最好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杀对一个措手不及。
    没道理他家城主和天宿想不到这一。
    ***
    乌行雪自然想到了这一,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恰恰相反。他和萧复暄每一句都在激封薛礼。
    他想激得封薛礼出手。
    如果对是花信,那他一定耗费很多年、查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布置,才会借了封薛礼的壳蛰伏在照夜城,把主意到雀不落这棵树上。
    要动雀不落不是易事,按照常理,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放在整个局的尾端。
    所以乌行雪才要去激对。
    他把“明无仙首”这个名号直白地亮出来,就是想告诉“封薛礼”:再掩藏也毫无意义,一旦被认为是明无仙首,整个雀不落一定会严防守,不会再第二次可乘之机。
    如果要动手,不会有比眼下更好的时机。
    所以花信今日动也得动,不动也得动。
    而花信一动,就必然会牵连出一些线索痕迹。
    他就能借知道一些尚未知晓的、不曾想起的,或是被隐瞒的一些事。
    这办法确实有一险,但他能灵王变成照夜城的魔头,过去应该也没少行过险事。
    ***
    借着将宁怀衫拉到身边的动作,乌行雪一个侧身,背后刚好空门敞『露』。
    那只是一个瞬间,但那一瞬间足够被伺机之人捕捉到。
    宁怀衫惊呼道:“对了城主!储他——”
    话音未落,“储”已然拔剑而至,直冲乌行雪背后空门。
    那并非真的储,所以有着远超储的剑速和威压。那一招快如疾电,但凡没有准备之人,根本反应不及。
    乌行雪在那一刻,背对着剑锋,冲萧复暄眨了一下眼睛。
    他歪了一下头,用口型道:“该天宿大人救我了。”
    薄唇刚动,萧复暄已然闪身而至。
    独属于天宿的凌冽气息迎面而来,扫过他的时候,萧复暄已经落到了他背后。
    就听“锵——”的一声响,惊天彻底。
    那是两剑相抵的金石之音。
    那一声直贯九霄,整个雀不落如狂风横扫,就连那棵参天巨树上厚积的雪都瞬间一空,被扫上了青天。
    下一刻,那些雪漫天盖地地落下来,笼罩着整个雀不落。
    萧复暄替乌行雪挡招的那一刻,那棵参天大树刚好无人看顾,“封薛礼”就在那一刹那提灯而至——
    他像一抹混在狂风里的山岚,于漫天的雪沫中伸出手,手掌覆于巨树脚下的泥土上。
    而另一手提着的灯在那一刻猛然一震,灯里的火陡然燃烧起来,窜了数十丈,环绕着他形成了一道火墙,将所有人屏挡在外。
    火势之,映得这半边天都殷红一片。
    他在照夜城呆了二十五年,环绕着整个雀不落精心布了一个阵。他不知道乌行雪对木做了什么,才让木失去了仙气和『性』。
    但他其实也不用知晓得那么清楚,既然失了仙气和『性』,那就让它重拥有。
    让一棵树拥有仙气和让一个人拥有仙气本质并无区。
    这和“召”其实是一个道理。
    他虽然不是天道,做不了真正的“召”,但可以做到“近乎于”。更何况树还是那棵树,骨子里的『性』还在,他也不需要真正“召”什么,只要做到“近乎于”。
    哪怕一天或是一瞬都行,只要木存在一瞬,他就能借力完成所有。
    “召”阵需要的所有,他早就在这周布置好了,雀不落周围的赌坊、酒肆、花坊……那些楼阁之下,都是他早早埋好的阵石。
    而他现在只需要将最后一道符文写在这片泥土上,以血和之,就成了。
    他手指落在泥土上,血淅沥沥顺着长指蜿蜒下,洇泥土里。划下字的时候,雀不落周遭的阵局嗡然启动,缓缓流转起来……
    ***
    萧复暄和乌行雪只是要借机试探他布置了哪些东西,并不会当真让他做完所有。
    所以他故意『露』了空门,让了一着之后,便即刻转身。
    金光之下,剑招带着萧飒气劲悍然而至,就要将那通天火墙一斩为二——
    然而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丝变故。
    先前他奇怪过,为何明知是“一对二”的局面,“封薛礼”为何敢亲自找上门来。直到这一刻,终于『露』出端倪。
    先前“封薛礼”来雀不落敲的那三声门,几乎让整个照夜城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城内便开始暗流涌动。
    旧城主对峙,那些大小邪魔自然不会直接掺和来,一个个退避三舍,但其实他没有一个真正离开,依然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因为他深知,不论封薛礼和乌行雪谁更胜一筹,一场对峙下来,两边都会有所损耗。
    谁占上风重要吗?
    不重要。
    他最希望的是两败俱伤,如一来,他就能中分一杯羹了。
    一个稍微厉害一儿的邪魔只要了,灵肉皮骨必定会被其他人瓜分得干干净净,毕竟那可是大补,比没日没夜的修行来得简单多了。
    谁不馋呢?
    更何况如今对峙上的是旧城主,那是两个魔头,若是也能瓜分一下,那简直是天降横福。
    对他来说,无论怎样都能讨到好处,这热闹怎么能不凑?
    所以赌坊、酒肆里的人虽然空了大半,但浓重的邪魔之气犹如寒夜阴云一般,在城内迅速聚拢起来。甚至那些尚在人间作祟的,都得了消息返往照夜城。
    这和先前那种纯粹的看热闹不,那些大大小小的邪魔都暗地里做起了各自的布置,算当一回“黄雀”。
    于是整个照夜城陷入了剑拔弩张的状态里。
    他自己或许尚未意识到,但他确实在不知不觉间跟着封薛礼动了起来,成了暗中的助力。
    那些大小邪魔的布置单拎任何一个出来,对于乌行雪或是萧复暄来说都起不了大用,有些或许能引起一些麻烦,有些纯属就是充数。
    但当那些各不相的布置层层叠叠,在雀不落周围越积越多时,那些数以千万计,如云如盖笼罩聚集的邪魔之气就产了另一种效果——
    都说仙魔相冲,如靠着万千人聚集而成的邪魔气,会影响到了天宿仙气。
    这种影响无声无形,天宿本人最有受。
    所以萧复暄在一剑斩上那道火墙时,剑气有一刻的凝滞。
    他眉心一紧,脸『色』倏地冷下来。
    而就是那一瞬间,“封薛礼”似乎在泥土上急急划下了最后一笔。
    “召”这棵参天巨树的大阵终于立成,金光自“封薛礼”掌下散出,像流动的水一般顺着泥土和树根蜿蜒上。
    那金光几乎要在树干上流淌成字,在笔画相连之时,忽然散开。
    就好像由于某些缘故,这“召”对它起不了作用。
    “封薛礼”轻声自语:“怎会如……”
    不应该的。
    只要这是那棵树,这阵就能成。可为何成不了?
    他又加了一道。
    巨树颤栗之下,笔画依然连不起来,散得干干净净。
    “召”依然不能成。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背后,在火墙之外。乌行雪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忽然蜷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发现他两只手腕上都显出了隐隐流动的符文。一只手正流,一只手逆流。
    而正流的这只手上,正不断出现跟巨树一样的反应。
    萧复暄觉察到了这些。
    他似乎总能觉察到这些……
    他转过头来,看到乌行雪两手符文的瞬间,眸光一沉,唇间无『色』。
    “这是……”萧复暄低低的嗓音有些涩,“分灵?”
    “分灵”两个字落乌行雪耳中时,他脑中忽地一静。
    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他回到了亲手自己落下这些符文的那一刻。
    “封薛礼”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乌行雪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木全然丧失『性』仙气,静默了整整三百年。
    他总在想,这是另一种封禁?还是木加了什么护罩?
    其实两者皆非。
    而是分灵。
    是乌行雪分了木的灵,将其一分为二。
    传说木总是半枯半荣,半半。他中一剖为二,荣的那一半在雀不落长成了郁郁葱葱不落鸟雀的参天大树,至于枯的那一半……
    则贯穿了苍琅北域三十三层洞天。
    就是他最初醒来时站着的那株灰白枯木。
    他睁眼的那一天,就像当年在木上化人一样,站在的枝上。只是头顶没有终年不断的落花,脚下也没有人语喧嚣的集市。只有苍琅北域里一望无边的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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