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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佛祖如来座下八部佛徒，其一便是龙众。
所以，须弥山上定是藏了降龙之术。
皇朝每一代都会派遣弟子进入西漠，除却修习佛法之外，也有谋取此术的意图。
只是，千百年来，大商唯有青王一人拜入如来座下，兴许触及到了此术。可青王无心于朝政，也从不肯多言须弥山之事。
“惭愧，碍于修为浅薄，师尊还未授予我降龙之术。不过，三千佛卷皆在我心，你若是有兴趣，任选一部，我可以为你诵经。”姬夏双掌合十，口念南无，似是一个不念红尘的僧徒。
“诵经便免了吧，我修的是辅龙、王佐之术，听不懂佛理。”仲夫浅笑一声，又问道，“既是如此，你今日又凭何与吾等来争抢龙脉呢？”
佛门经卷，除却大乘佛法等寥寥数部经卷外，余者在大商藏经阁里皆有陈列。可大乘佛法又岂是他这个卒子能够窥视的。
况且，姬夏便是拜入了某位古佛座下，多半也不会得到大乘佛法的传承。
姬夏哂然一笑，微微摇头：“争抢？我不过洗尘第六境，在一众知天命者面前，可不敢妄言争抢二字。”
“那你入界又是为了什么？”仲夫身后有一人冷哼一声问道。
姬夏浅笑一声，合掌闭目：“佛门讲究因果，此界龙脉于我有缘，我便来了。”
此言一出，仲夫一行人皆是面露厌恶。
佛徒能言善辩，动不动就将因果、功德挂在嘴边上，被权贵子弟所恶。
然而，他们又不能反驳，因为人之一生有命数，因果二字并非不可琢磨。
“那我便在此恭候你降龙功成了。”仲夫略一甩袖，背过身去，忽而又回头问道，“对了，还未问公子师承须弥山上的哪一尊佛呢？”
西漠有百万佛徒，须弥山上有数千罗汉菩萨，三尊长生真佛，以姬夏的身份，拜入某位罗汉菩萨的座下是有些委屈了，可若是拜入某位长生真佛的座下又有些抬举他了。
毕竟，须弥山上的三尊长生真佛皆有圣贤之姿。
不过，仲夫会有此问，却是另有深意。
数年前，岐山姬子玄卿提剑上须弥，斩佛徒数百，取之舍利子作聘，娶了大周昔日公主周文尚。
今日，他的子嗣却是口念南无，成了佛徒。
何其荒唐。
其中是否有姬玄皇的布局？又或许是姬夏之母、大夏的长公主夏轻衣在算计什么？
姬夏，姬周。
一人之母是大夏公主，另一人之母是大周公主，姬子大人怕是也被人下了套吧，为了岐山之事不惜再娶。
“日后你会知道的。”姬夏心存顾虑，终是没有道出佛祖如来的名号。
待到来日，他去须弥山上添香奉茶，天下人自会知晓他师承何人。
彼时，青山之上，卧龙颇为慵懒地睁开了双眸，一目藏日，一目藏月。
日月同辉。
择主，开始。
太子武庚身后的门客上前几步，在他身前摆下长桌，备好笔墨。三皇子子禄亲自为太子研墨，午长、午尺二人后撤几步，负手而立。
武庚望着青山盘龙，良久之后，轻吐浊气，呢喃道：“窗灯林霭里，闻磬水声中。更与龙华会，炉烟满夕风。”
一袭金袍画龙，一顶金冠镶珠，一杆金笔嵌玉，一丈宣纸四角摆石压之。
他提笔沾墨，下笔似有神助。
先刻龙骨，在绘其皮，点缀其鳞甲，添四肢五爪。
画中云雾袅袅，青山依稀可见，碧潭青潮起落，龙伏于潭、卧于山，双目桀骜，一目是日，一目是月，隐隐有睥睨天下之意。
这最后点睛两笔，武庚并未参破，以日月为眸是借了先人的画技，非他自己所悟，所以仅凭如此是不够的。
今日，他不仅要成为龙脉之主，气运加身，更要参透帝王画龙之术，筑下攀上知命之巅的根基。
日后，待到他登临大位，朝歌诸多龙脉一齐为他灌顶，便有十之一二的机会步入天门，得望长生。
“再取纸来。”
武庚双手捧起画龙的宣纸，将之放于一侧，随后又有门客拿出纸张铺于长桌上。
“一次不成，便十次百次。”
终有一次，他会参悟出自己的帝王术。
……
与此同时，在潭水的另一侧，太师弟子仲夫提足走到了青潮之上，微微抬头瞧着龙脉。
他不精于帝王术，但精于辅龙法，此法玄妙并不在帝王术之下。不过，碍于武庚太子的身份，他还需等上半日，若是武庚技穷了，才能轮到他去试上一试。
为人臣子，必先主而死，后主而贵。
这是他的道。
苏家狐媚儿盘膝坐下，双膝上摆了一架虞龙琴，一身雪袄不染风尘，七弦琴曲还未奏起。
他也在等。
在场的权贵子弟皆不敢妄动，只因武庚是大商太子。
唯有一人俯下身子，手指沾潭水，以黄土作纸，信手画龙。
“你从何处学来的画龙术？”太子妃文戚拖着失了一角的凤仪袍，走到姬夏身侧，似是忘却了方才的玩笑。
可姬夏沉湎于绘画，又怎肯偷闲理会一个得罪过他的女人。
“教我。”文戚又传音于他，“我可以允诺，二十年后，文家遣兵一万支援岐山。”
早知姬夏也会帝王术，她方才就不该由着性子胡来。
“姐姐慎言，别让人看了你我的笑话。”姬夏画了骨皮鳞爪，却未添上点睛两笔，而是将之擦去，重画真龙。
他抬起头，远远望着那一条俯瞰众生的金龙，若有所思。
周家老祖，昔日的大周大皇子，不知你生前是否也有幸得见龙脉之真容啊。
文戚苦笑一声，继续传音道：“你在生我的气？姐姐是有苦衷的，在外不能丢了太子妃的颜面，你与太子不和，我若是与你亲密，岂非是在打他的脸？姐姐撕衣只是为了少些麻烦，你可别多想。”
“我不会多想。”姬夏摇了摇头，“姐姐莫要扰我，否则我便会多想了。”
文戚甚是幽怨地瞧了姬夏一眼：“人家还给了你降龙的铜镜，你便是这么不讲情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