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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卫东就走到厨房门口,跟正在洗碗的林姝和林夏姐妹道:“林夏,林姝妹妹,那我走了。”
林夏耳朵有点红,扭头看他一眼,点点头,“走吧。”
姜老太瞅着儿子背影,颇为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她以为儿子是因为自己叫姐妹俩干闺女,他特意表示亲近的。
晚上林夏蒙着被子跟林姝嘀咕。
她感觉自己干了件其他妇女会骂她狐狸精或者不正派的事儿,这才叫吊着姜卫东吧?
不是我会嫁给你的处对象,而是试试看你适不适合跟我结婚,不适合就拉倒。
林姝小声道:“二姐,这样就对了。结婚之前本身就应该多谈一段时间的恋爱,这样才能互相了解适不适合结婚。”
林夏:“我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娘。”
林姝:“咱对大娘是真心的,有啥对不起的?”
她可是给大娘面子不要韩芸的缝纫费呢,在家里谁的面子可没给,一律收钱的。
而且大娘的药膏她还包了呢。
她知道虽然姜老太和小儿子一家看着不是很亲,可其实老太太很关心他们,尤其是俩孩子。
姜老太要的那些药膏不就是给他们送的么?
反正她没在姜卫东这里看到。
再说感情的价值是无法衡量的,她和姜老太就算忘年交啦。
第二天起来,姜老太有点怏怏的。
俩干闺女都要走啦。
以后又没人陪她买菜包饺子了。
其实有人建议她跟钱母学,也花一点钱去乡下找个苦命闺女,带在身边和自己闺女不就差不多吗?
姜老太却不肯,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好朋友可遇不可求,讲究一个缘分。
有些人你瞅着她苦,你帮衬一把,可她惦记的还是她爹娘呢,哪怕她爹娘打骂她,兄弟对她不好,可她惦记的还是他们。
也不是没有感恩的,可她活了一把年纪,单纯你施恩别人感恩的,这样的少。
同样的,施恩图报的人其实也是给人施加压迫,随着那点恩惠过去的还有你的优越感、自我高尚的价值成就感。
如果人家达不到你心里的预期,你就会觉得得不偿失。
她想要个处得来的闺女,怎么能靠小恩小惠呢?
那肯定是缘分啊。
林姝搭林夏他们供电局的卡车过去,姜卫东给他们送到供电局去。
临走时候姜老太依依不舍。
林姝:“大娘,你要是在市里待烦了,就让姜大哥给你送到我家去,我们全家的随时欢迎你。”
姜老太一下子高兴了,虽然她未必去,但是林姝这样说就让她有一种我老婆子也受欢迎,我老婆子也不是非得烂在家里的,还是有地方可以去的自由感和多选择的余地。
“大娘,想来就来啊。”
姜老太朝她们摆手,“哎,晓得嘞。”
路上林姝一个劲地偷笑。
林夏:“三妹,你笑什么!”
林姝就哈哈大笑,“笑你们呀。”
林夏可不是会害羞的,就一把抱住林姝,“不许笑了,要不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告诉妹夫。”
林姝收敛了笑容,“行,我不笑了,免得姜大哥笑话。”
到了供电局门口,姜卫东帮忙把那一袋子布扛过去放在卡车上。
沈美芝也要去下乡,黑着一张脸,白眼翻着林夏和姜卫东。
林夏没搭理她,主动把姜卫东送出去,他还要去黄县分厂。
姜卫东:“等我有时间去青县看你,顺便……要是方便的话,去拜访一下叔叔婶子。”
林夏不是容易害羞的,可不知道为啥,他说到拜访爹娘她脸颊有点热,“到时候再说,你快走吧,路上小心。”
姜卫东:“好,你工作也注意劳逸结合,别再累狠了,你要知道很多人惦记你呢。”
林夏看有人探头探脑看他们,“知道啦,快走吧。”
目送姜卫东离去,林夏回单位,却见林姝不知道怎么把沈美芝气得白眼翻上去下不来了。
林姝:“这位大姐,你这眼皮八成有眼肌抽动症,一直这样紧张下去会恶化成眼肌无力的。我公爹是我们县最好的赤脚大夫,回头你去我们大队医务室扎几天针……”
沈美芝:“我没有病!你怎么这么烦人?”
林姝:“大姐,你没病你对陌生人翻白眼翻得眼珠子要暴出来?”
林夏上前拉住林姝,“三妹,收拾一下就走了。”
沈美芝对林姝姐妹俩的印象更差了!
原本就觉得林夏虚伪、装,吊着男人,这会儿看到林姝就觉得林姝肯定比她姐姐更能装!
一看就是狐狸精!
去青县的路上会经过陆家庄,林夏让卡车司机停一下,她想帮林姝把东西送回家去。
恰好大队长骑车四处巡视春种情况,林姝就托他帮忙带回去,这样就不麻烦卡车等着。
目送二姐他们的卡车离去,林姝就赶紧回家。
街上玩的盼盼和甜甜看见娘的身影,小燕子一样飞奔回来,脆声喊着,“娘,娘!二姨怎么没来?”
林姝解释一下二姨得先去青县报到安排工作。
“娘,你不在家,咱家的鸡鸭和番茄苗、茄子苗都想你呢。”
盼盼和甜甜一左一右牵着林姝的手,欢喜地贴贴。
林姝挨个抱抱他们,然后一起回家。
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儿,她用热水泡了煎饼简单吃两口,先把自己房间收拾一下。
她好干净,不到洁癖程度,但是几天不睡的屋子就得把家具、炕席什么的都擦擦,被褥也得晒晒。
春夏雨水多容易返潮,被褥什么的几天不晒就有味道,屋子角落通风不够都容易有发霉的味道。
这一次住的招待所,那发霉的味道就可大呢。
其实家里泥地也会有味儿。
甜甜:“娘,昨天我们和奶奶帮忙晒过被子和褥子呀,有太阳的味道呢,你闻闻。”
昨天晒的哪里还有味道?不过林姝却很配合地闻了闻,“嗯,真的呢。”
收拾过卫生,林姝就把姜卫东帮忙买的一袋子瑕疵布收拾一下。
里面有好几个颜色的布,还有不少棉线呢。
她分门别类收拾一下,染坏的有些跟扎染效果似的,给甜甜和许小悠做几条小裙子,给盼盼和宝儿做几套夏天背心裤头,再做几条睡裙分给大嫂她们。
知道林姝回来,李婶儿、邱婆子等不跟着下地的妇女们就过来跟她说话,听听城里的事儿长长见识。
很快就聊到乡下要通电的事儿。
盼盼:“是真的要通电了,我二姨和她同事一起来的,去县里了!”
原本林姝以为通电是好事儿,大家肯定都高兴,谁知道有俩老婆子却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们在担心钱。
“这通电得不得各家出钱啊?”
“电费挺贵吧?”
她们家煤油灯都不舍的点呢,现在要用更贵的电灯?
也不是非用不可吧。
林姝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闲聊,想了想还真不是她们瞎操心。
现在城里各家没有电表,都是一个月交一块钱电费,乡下就算交不了那么多,那一个月三五毛也是要的。
就这三五毛生产队过半人家都交不出来。
而且村里通电是电线杆和电线通进村里,不负责通进各户,谁家要往家里通电那就得自己出电线、电灯、电闸、插座之类的钱。
即便不多,总得十块打底,这对社员们来说恐怕不是一笔小数目。
哪怕十块二十块对社员们来说那也是大钱,没那么容易凑的。
毕竟已经过完年,该花的钱花的差不多了。
哎,还是穷啊,要是大队除了工分还能有来钱的营生就好了。
目前大队除了农闲的时候让人编筐子、席子、草鞋等似乎也没有特别来钱的副业。
而筐子席子这些消耗有限,而且各村都有会编的好手,基本都是本大队消耗,拿出去赚不到多少外人的钱。
林姝现在好歹是市里都表彰过的先进分子,自然不会只考虑自己舒服小日子,再者周边环境富裕一些,她的小日子也会更有滋味不是么?
她就琢磨帮大队弄个什么副业,最好操作简单却能长久,赚钱却不会竭泽而渔也不会破坏环境……
傍晚林姝给家里做的饭,重新摊了煎饼,炖了一盆鸡蛋香椿芽。
春天是吃香椿的时候,采摘最嫩的香椿头,不管炒鸡蛋还是裹上鸡蛋面糊炸着吃都非常香。
陆家有棵几十年的香椿树,枝繁叶茂,趁着嫩的时候把嫩叶都摘下来用盐巴揉熟放在坛子里就是咸菜,保存得好能吃一年呢。
这个去市里之前林姝已经带着方荻花
做完了,现在树上的香椿头已经老了,不好吃。
除了香椿炖蛋,她还做了酸萝卜汤,咸鸡蛋。
咸菜缸里的辣白菜、酱黄瓜、泡菜早就吃光了,也就还有酸萝卜、咸菜萝卜、芥菜疙瘩这些。
再有两棵酸菜。
好在天气暖和起来,菜园很快就能给餐桌提供新鲜蔬菜了。
看到林姝回来,家里人都很高兴,尤其陆大哥。
他吃着饼卷香椿炖蛋,喝着酸萝卜汤,“弟妹啊,你不在家我吃饭都没滋味。”
方荻花:“没滋味就喝盐水!”
陆大哥叹口气,“娘,你咋不实事求是呢?明明应该是你改进厨艺,可你非要骂我。”
方荻花:“我不上工的?回头你弟妹不在家你早点回家做饭,我看你咋改进厨艺。”
陆大哥立刻不吭声了,让他吃还行,让他做就免了吧。
他做饭比陆大嫂好不到哪里去。
他就是嘴巴会吃。
吃过饭,方荻花就逼着陆大哥刷碗,“不会做饭,洗碗会吧?”
陆大哥很冤枉,我这是会计打算盘的手,我能刷碗?
可他不敢说,乖乖洗碗。
陆大嫂晚饭不回家吃,他们农机手是随车走的,轮着十几个大队干活,去哪里就在哪个生产队派饭。
最近农忙,陆老爹就轻松,因为社员们都忙着上工,没时间看病。
他吃完饭还看会儿书呢。
林姝:“爹,你知不知道怎么做卫生香?”
陆老爹:“卫生香?我点过,自己没做过,这医书里也没有呀。”
林姝:“我倒是知道怎么做,就是材料得用到一些草药。”
陆老爹笑道:“你写给我,咱医务室没有的我去县里给你买。”
林姝就要去找纸笔,甜甜立刻从她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巴掌大小本本和铅笔头,拔下玉米芯笔帽,“娘,给你!”
方荻花夸道:“看看我们甜甜,这么小就这么爱学习。”
陆二嫂偷摸撇嘴,显得她闺女不爱学习呗?
她拿眼瞪陆翠翠,陆翠翠却不搭理她。
自从过年她偷自己压岁钱,陆翠翠就跟她冷战来着。
陆二嫂跟陆二哥告状,陆二哥虽然跟闺女说过,却也不好使。
林姝写了除虫菊等几个草药名称给陆老爹。
为了初期降低成本,她决定先做艾蒿除虫菊的驱蚊香,菖蒲薄荷等的除味儿香,需要柏木或者松木这种富含油脂的当助燃剂,也要用榆树皮当粘合剂。
等赚到钱就可以从外面购买更高级的檀香木、肉桂以及乳香木等。
陆大哥听见林姝说做卫生香就很好奇,“弟妹,给我讲讲呗。”
林姝本来就要给他讲,因为现在才72年不允许社员自己做生意,可以做成队办厂。
这和她给人做衣服不一样。
别人买了布,不会做衣服,跑
来让她帮帮忙,这无可厚非。
可如果她自己一车车往家拉布,做衣服出去卖,那就不行。
这卫生香也是一样,不是大家请她帮忙,而是额外做产品出去卖,这就是买卖,属于投机倒把行列。
所以林姝就想教给陆大哥和二哥,让他们弄个队办厂。
说是厂,其实还是类似家庭作坊,几个人就能做起来。
林姝相信这个肯定可以赚钱,因为需求量很大,尤其夏天返潮的时候屋里霉味儿很重,需要这个除味儿。
有些富裕讲究的单位甚至一年四季天天都要在屋里、厕所等地方点几支卫生香除味儿。
就这次去市里,革委会大礼堂、招待所、轧钢厂办公室以及李书记家都点着卫生香。
而且夏天蚊虫很多,他们还可以做很多蚊香,驱蚊除味儿一体,绝对好卖。
赚了钱,到年底社员们的工分值就能大大提高,三毛钱的工分能变成一块甚至两块呢。
林姝给画了大饼,结果不只是陆大哥听得入迷,陆老爹、方荻花、陆二哥等人都听得入迷。
第二天陆大哥就跑去跟大队支书和大队长商量。
大队长以为陆大哥参加了一次公社表彰大会就开始飘,想弄不切实际的副业,下意识反对,“正忙着种地呢,哪有功夫和人力搞这个?”
陆大哥:“前期不得准备工具和材料什么的呀,等种完地差不多准备妥当,正好麦收前做一批卫生香。”
春种结束以后地里的活儿就轻松很多,总能匀出六七个劳力做卫生香的。
等麦收时候他们继续下地收麦子,等收完麦子耕地种玉米有拖拉机帮忙又能匀出几个劳力做卫生香。
这一气儿就能做到秋收。
秋收时间长,但是不那么紧急,也不差那么六七个劳动力,他们就能忙到年底。
要是怕占用劳力,那就安排女社员制香呗。
人手和劳动时间问题都解决了,可是钱呢?
大队长:“那准备材料、工具得花不少钱吧?大队的钱都是可丁可卯的,要买种子肥料农药,还得请公社农机队耕地收麦子,这都要钱,可匀不出几块搞副业。”
大队长的理想副业就是直接干,不需要什么本钱,比如他们用高粱蔑编席、用荆条边编筐子等,这都不要额外投入本钱。
这个林姝早就想到了,她也给陆大哥模拟过。
陆大哥:“投入不了几个钱,磨香面的碾子可以用磨盘代替,顶多做几个压香线的模具,一共花不了一百。那艾蒿、菖蒲、薄荷这些咱可以从野外收割,不够就从其他大队买,再不够还能种起来。榆树皮、柏木之类的也不贵,也就除虫菊这种咱没的药材得花钱买,回头说不定也能搞种子自己种呢。”
林姝给他们算过账的,前期估计五百成本都不用,三百高高的。
咬咬牙一百都能干,积少成多呗。
大队长还怕亏呢,“万一到时候卖不出去,亏钱亏劳力……”
老支书一直没吭声,他蹲在地上一边抽旱烟一边衡量。
哪个大队干部能没点抱负,不想带领大队社员们埋头苦干,让自己大队的工分比别人家都值钱,年底分红的时候人人喜笑颜开?
可理想是好的,现实总是无奈的。
老支书熬白了头发,也只是让社员们从饿肚子到吃个七八分饱,要想吃好、有钱?
太难了!
钱,不是单纯苦干就能得到的。
这里面门道太多了。
陆大哥脑海里翻滚着林姝昨晚上画的大饼,就照葫芦画瓢道:“编席和筐子才挣几个钱?一冬天整个生产队赚不到一百,这卫生香要是做开了,源源不断的订单,一个月三五百都是少的,就怕你忙不过来。”
听说是林姝的主意,大队长360°大转弯,“小林咋说的?快说说我们听听。”
大队长现在对林姝有一种天然的信任,他寻思应该是林姝在市里跟人学到的制香方子,没想到她愿意拿出来造福大队,真是个无私奉献的人呐!
嗯,不愧是市里表彰的先进个人!
陆大哥就把林姝说的那些他理解的记住的说给他们听听。
一直没吭声的大队支书这会儿频频点头:“有点意思,感觉可行。”
大队长也觉得不错。
陆大哥看他们见风使舵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翻白眼,却不敢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