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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脑被粗暴地灌入大量记忆，撑得秦孟头疼欲裂，几乎叫出声来。
这些记忆告诉秦孟。
现在是星皇历696年，首都星时间1月5日，而你，是一个仿生人，根据扫描，你的使用年限是五年。
你的养母琳娜是隶属于西星域88号矿星的娱乐产业爱神集团的舞者型号仿生人，她在三个月前从基因中心取出了你的资料交给孵化中心。
现在你出生了，和她走吧，她会抚养你，让你继承她的事业。
秦孟被掐住下巴，被迫昂起头，看着面前金发碧眼的女性，她的外貌十分精致，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且身形修长纤细，肌肉锻炼得恰到好处，像芭蕾演员或是花样滑冰运动员。
琳娜打量着秦孟，眼中含着欣喜和期待，却莫名地令人感到不舒服。
“即使在娱乐型仿生人里，你也是难得的极品。”
名为琳娜的仿生人拽住秦孟的手腕，指甲陷入秦孟的皮肉，他微微挣扎，琳娜也不管，转身，流苏裙肩部镶了珠子的流苏带抽上秦孟的脸颊，带来微微刺痛。
高跟鞋踩着金属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才出生的肢体虚弱无力，秦孟也许久没走过路了，他生疏地操纵着肢体，踉跄着跟在琳娜身后，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在视野中后退的营养槽。
星际时代的所有生育行为都由孵化中心完成，即使是具备生育力的自然人，也已经不会用人体去繁衍后代，承担过于残酷的生育损伤。
但自然人、克隆人的孵化室都采用了暖色调装修，自然人的孩子以婴儿的姿态来到人间，他们享有童年，生来便拥有家庭，而克隆人出生时也有基础的福利保障来确保他们顺利融入社会，唯有仿生人的孵化中心，连色调是冷的。
纯金属包裹的房间里，透明的舱壁中泡着赤|身|裸|体的仿生人，他们紧闭双眼，头发如海藻般在液体中沉浮，外貌都很精致，这说明此处是娱乐型仿生人的孵化间。
琳娜带着秦孟走到孵化中心门口，将他甩在地上，迫不及待道：“这个怎么样？是我能找到的最漂亮的。”
秦孟现在的皮肉未受任何风吹日晒，也嫩得很，他撑着上身坐起，抱着撞出一块紫色淤痕的胳膊吸着冷气。
又有人掐住他的下巴，机械构造的手掌坚硬冰冷，一张明显做过机械改造、连眼睛都闪烁着光线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注视着秦孟的眼中带着和琳娜如出一辙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才出生的小仿生人美丽到摄人心魄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鲁泽拍着他的脸，力道一下比一下大，直到小仿生人的皮下毛细血管破裂，皮肤上泛出一片动人红色。
“这小子很呆啊。”
琳娜辩解道：“他才出生，等过阵子人格形成，就会变得很生动了。”
鲁泽拿出一根电子雪茄叼嘴里：“仿生人要多少有多少，有基因编码就可以量产，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极品的型号，但孵化中心给你孕育他
只用了两万星币吧？可你要从我们这里抵押六十万，这不可能。”
琳娜：“奥芙拉也是孵化中心的通用型号，可她现在价值千万，仿生人的价值是可以通过培育来提升的，他是大公司编码的，有很高的艺术天赋，长得也好。”
“奥芙拉是爱神公司的头牌，帮豪商们游说了不知道多少贵族政客，手握庞大的人脉资源，当然叫得上价，这小不点除非爬上行星总督的床，不然根本没法和奥芙拉比。”
鲁泽不耐地拍了下秦孟的脑袋，力气很大。
秦孟又倒在地上，这次疼得他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他再次撑起身体，低着头喘气，竭力掩去满腔戾气，呆滞的面上适时露出一丝对暴力的恐惧。
因不明原因突兀的再次来到人间，秦孟还不能很好控制肢体，甚至连控制声带发出声音都很艰难，可竟然不耽误演戏，秦孟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他知道自己的虚弱，所以他不能让人发现异样。
鲁泽看着少年泛红的眼角，还有那身雪白滑嫩的皮肤，突然改了口：“当然了，每个才出生的孩子都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你想把他卖上高价，就把他教好了。”
彪形大汉蹲下，揪了下秦孟的脸，狎昵道：“小宝贝，跳不好舞就要去夜店了，期待你去挂牌的一天，哪怕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我也会光顾你的。”
小仿生人的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还是木楞楞的。
鲁泽觉得无趣，走到路边一架外形狂野的悬浮车边，对琳娜打了个以后再谈的手势，上车走了。
秦孟依然伪装着才出生的仿生人茫然而呆滞的样子，被琳娜粗暴地扯上了电磁浮巴士上，巴士内有许多人看着两个仿生人的外表，尤其是秦孟。
秦孟也借着巴士的车窗，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脸。
这是小偷打了无数美容针、做了无数医美甚至是整容微调都无法复刻的那张脸。
是秦孟16岁的脸。
车窗外，贯通天地的太空电梯快速上升，矿业集团的巨大LOGO在上面闪闪发光。
光影绚烂、特效奇炫的巨大人影在城市中欢快奔跑，手里捧着一只银灰色的仓鼠。
“仿真仓鼠，反应与真实生命接近，具备高度智能，充电迅速，是上好的居家宠物，拨打热线xxx——461894514即可下单……”
他们到了一处典型的仿生人住所，电梯年久失修，楼梯的台阶裂了一条缝，像是被巨大的刀刃劈开，走在其中就像从星际时代回到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香江九龙城寨，墙上贴满了小广告。
《低息贷款、财产抵押，有宝你就来，押了就给》
《招收夜店公主、王子，样貌优则来，报酬丰厚》
《基因编码改进，延长使用年限，绝对可靠》
……
秦孟的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搜集着周围所有信息，将之默默记在心里。
琳娜用指纹开了一扇门锁，顺道给秦孟录入了指纹，她小跑几步，
扑到一个沙发上，点了烟美滋滋抽了一阵，才眯起眼打量着呆站在旁边的秦孟。
“机器有告诉你使用年限吧？多少？”
秦孟没有说话。
琳娜拿起烟灰缸往他身上砸：“说话！孵化器把知识都给你了，说出来。”
秦孟避开，张嘴努力了一阵，艰难发出不成调的声音：“五年。”
“五年，这么短？”琳娜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幸灾乐祸：“毕竟像你这种高档货应该用更好的孵化装置，我给你用了仿生人的通用型号，什么多余的营养液都没加，基因肯定受损了。”
她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听好，你和我一样，都是麦迪乐公司研究的娱乐型仿生人，我是舞者型，你是纯娱乐型，创造你的人很有野心，想搞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尤物出来刷销量，谁知道成品居然和一个大贵族撞了脸，你们也就四五分像，但上头不许你这个型号量产，基因编码从此作废，只能存在公司主机里，也没人想到孵化这个型号。”
“我和你的模具，就是第一个成品认识，我拿了你的基因编码孵化，我让你出生，我是全世界唯一会想起你这个型号让你出生的人，是你的妈妈，你要感激妈妈，乖乖听妈妈的话，懂吗？”
琳娜指着个房门：“你可以在那里休息，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爱神公司的练舞室，你早点把本事练出来，这样妈妈走了以后，你也可以靠本事活下去了。”
这话似乎是一个真正的慈母才能说出来的，秦孟并不太信，面上依然顺从的走进琳娜说的房间，屋内摆设与整个公寓大楼风格一致，逼仄，局促，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的白色床具质感廉价，墙面灰扑扑的，小小的圆窗外是脏污无人的小巷，一名穿着暴露的仿生人少年靠在巷口，妆容妖艳，神色疲惫。
秦孟将窗帘拉起，坐在床上，终于有心思整理搜集到的信息。
这是还未被兽潮入侵、损失一半人口的88号矿星，所在城市正是秦孟进入游戏时的降生城市，因为在巴士上看到的太空电梯上隶属于他工作过的矿业集团，很好认。
然而巴士的路线并未在游戏里出现过，说明这里是游戏开始时已经被毁去的那一半城区，而才苏醒时，机器告诉过他现在的时间是星皇历696年，这是游戏开服五年前，哆哆被杀死的七年前。
秦孟重生到了七年前，成为了一个使用年限仅有五年的娱乐型仿生人。
娱乐型仿生人的使用年限大多不长，一到三年，他们从出生起就是成年模样，然后在短短几年后报废，身体被抛入孵化中心的焚化炉，除非付出和给一个新款仿生人开模差不多的价格对自己的基因编码进行改进，才能在自身基因损毁不重的情况下延长10到20年的寿命。
但擅自改动基因编码是违法的，在银河帝国属于灰色地带，上头可抓可不抓，秦孟在铍晶3卫上处于好奇搜集了解过相关知识，知道很多仿生人即使攒够了钱也只能去黑市做治疗，这种灰色产业自然是暴利，但也意味着付钱的仿生人要被赚走更多的
钱。
琳娜自称舞者型，是艺术类仿生人，虽然也是娱乐型的一种，从出生起就自带舞者的技艺，但艺术需要通过时间的磨练才能达到更高水平，因此他们的使用年限比较长，大多是以少年的形貌降生，然后生存十年到十五年。
出于人道主义，艺术类仿生人也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领养同型号的孩子，享受延续生命的乐趣，传承他们的技艺。
可是这个领养他的琳娜对他并不抱有善意，而是为了抵押他换取钱财才让他降生，从她的外表年龄来看，她的剩余使用年限应该所剩不多，因此迫切需要改变基因编码延寿。
然而这副和他以前一模一样的样貌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
秦孟意识一动，视野中出现一面简洁美观的光屏，这是《星海遨游》的游戏界面，但内容已经和以前大为不同。
NPC--Summer
种族：仿生人
主职业：无
战斗职业：无
等级：1级
生命值：5
力量：5
敏捷：10
耐力：5
信仰：0
战斗技能：无
生活技能：太空采矿机驾驶、民用宇宙飞船驾驶、初级急救。
秦孟在系统的定义中从玩家变成了NPC，而且他的主职业矿工、战斗职业天选者和魔神使统统变成无，等级也从60级跌到了1级，生命值和力量、耐力比他刚刚作为游戏降生时更低，玩家的初始属性可是全都有10呢。
唯一剩下的，也就是他的生活技能了，这些都是他学到的知识，换个身体也没人抢得走。
最后，秦孟的目光停留在系统界面右下角，以前这里是一行字，游戏头盔上也有，上面写着——未来是向神灵祈求也无法得到、只属于人类自身的宝物。
那就像是一个提醒，让玩家们即使身处有“神”这个概念的世界里，也不要向神祈求任何东西。
现在，那行字换成了“通讯”二字。
秦孟点了进去，就看到有个家伙在疯狂刷频。
系统：你一定对现状很迷茫吧？我来告诉你情况吧。
系统：在看吗？
系统：哈喽？
系统：你好，我是你的搭档！请多指教！
系统：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秦孟看着对面高速刷屏1分钟，默默扣了个1。
Summ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