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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诺觉得,春天的森林，和冬天的森林完全不一样。
这应该不单只是因为他期待了太久的春天。
他确实觉得春天什么都好，冰雪消融,万物发芽,森林内的空气仿佛都浸泡在绿色中,到处都能看到新开的小花,还有垂下枝叶的大树，他看书的时候，河里的鱼也会跃出水面。
看植物生长，比冬天时到处都是枯树干要好多了。
他喜欢看植物发芽,也喜欢各种动物,大自然的蓬勃生命力时常让他感动，在森林内的日子,比他在宫廷内要快乐无数倍,或许他原本就应该属于这样的地方。
不过，不管怎么嘴硬说他对春天的偏爱毫无私心,也骗不了自己。
他光是想到和凛绮的约定,就忍不住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在被子里打滚。期待的心情如果能变成实体，估计他的床已经变成了小船，滑翔着就能飞向月亮。
斯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春天，某一天，他正在森林里读书的时候，一颗松果从后方被丢过来，落在他的书上，他一抬头，就看见凛绮站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对他微笑。
“明天有时间吗，从明天开始。”
她说。
简直太有时间了！
斯诺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没蹦起来。
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太明显了，不然凛绮为什么望着他，一脸好笑呢。
斯诺迫不及待地回去收拾东西，期待到实在坐不住，把家务全做了，连地板都打了次蜡。
晚餐时，每个小矮人都咂摸出不对劲来。
“哎呀，今天的饭怎么这么多啊。”
“斯诺，你的手艺……怎么忽然突飞猛进了？”
“太多了，我们吃不下啊，太撑了——”
矮人特征中极为显著的一点，就是他们那儿又尖又高的嗓子，而且矮人们的话很密，经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嗓门又很响亮。
现在，他们的声音叠在一起，此起彼伏，简直就像是在唱歌剧一样。
斯诺还在做饭，他把源源不断出炉的蛋糕和水果派放在盒子里打包好，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得太多，他心情好极了，听着矮人们吵吵闹闹，都觉得心情愉悦。
他的动作一下都不停歇，“你们明天可以带着吃啊。”
小矮人们瘫在椅子上，抚摸着自己明显凸出来的肚皮，个个愁眉苦脸。
斯诺后来自己也尝了一口，才知道小矮人们口中的“今天的手艺忽然进步了”是什么意思。
他今天做出来的烤饼也太完美了！比他过去每一次做得都要好——
他立刻把剩下的装起来，准备明天带给凛绮尝尝。
晚上，他正在厨房的时候，门后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斯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一个深蓝色的睡帽尖尖，再低头一看，是一张满脸不高兴的小土豆子般的脸。
斯诺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语调欢快地问，“锡西，有什么
事情吗？”
和认不清人脸的凛绮不一样，斯诺很擅长记住东西，第一次和小矮人们见面时，他就记住了每个人的脸。
虽然他们长得都很相像，但他可不是靠睡帽的颜色来区分人的。
眼前这个身高偏矮，喜欢偏着头说话的小矮人，在矮人兄弟中排行第二，名叫锡西。
锡西有点呆，他反应很慢，矮人兄弟们结伴出行的时候，只有他会好好走着路，忽然被自己绊倒，还拉倒一大片。
不过他虽然反应迟钝，手却格外灵活，十分擅长武器制作。
斯诺半蹲下，望着他的眼睛，“怎么了吗？”
小矮人们每天都很开心，难得有这样心事重重的脸，此刻眼前这个小土豆子的脸紧绷绷的，就差把不开心写在脸上了。
锡西盯着他，忽然哼了一声，把藏在身后的东西往他手中一塞，扭头就走了。
斯诺：“？”
他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望向自己手中，那是一个很大的盒子，很沉，几l乎和锡西一样高，所以他刚才是怎么把这东西藏在身后，又怎么把它掏出来的？
他正盯着盒子，又有两个小矮人进了厨房，慢吞吞地放盘子，斯诺看着小土豆们颜色各异的睡帽晃来晃去，抓紧机会问，“弗兰克，尤斯塔，锡西他怎么了？”
两个小矮人看了看他手中的盒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就说他这几l天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怪不得呢。”
“盒子里的东西，你回房间看就知道了。不用在意锡西的，不用在意。”
他们像是唱歌一样地一唱一和，摇头晃脑，笑嘻嘻地又出去了。斯诺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状况。
他捧着大盒子回了房间。
盒子很简单，就是深色的木头做成的，没有包装，也没有用缎带扎起来，很沉。斯诺把盒子放在床上，疑惑地盯着盒子看了好一会，才打开盖子。
一打开盒子的盖子，他就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是一把崭新的木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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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斯诺起了个一大早。
春季什么都好，到处都是绽放的小花，地面绿油油的，清晨的空气中还有雾气，呼吸起来格外舒服。
斯诺将东西收拾好，脚步轻快地赶往训练地点。
他原本以为自己去得已经足够早了，因为距离约定好的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结果，当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凛绮已经在那里了。
她环抱着手臂，正靠在一棵一看就很有年头的老树上闭目养神。
因为要练习射箭，她选了一处非常空旷的地方。
在她身后几l步远的地方，就是一片森林。从她靠着的那棵树前方，又
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春天了，绿油油的草芽全都冒了出来。有蝴蝶停留在上，因为凛绮的到来，蝴蝶慢悠悠地振翅飞远了。
现在时间还很早。太阳没有出来。空气和风都是很舒适的。
阳光穿过树干，落在凛绮的脸上。
她微微带着自然卷的沙发，像是狮子的鬃毛一样，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斯诺还没有走近，她就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睫。
凛绮看向他。
阳光拉出的痕迹，穿过树叶，落在她的脸上，在这光线下，她的眼珠像玻璃珠一样地澄澈。
斯诺的心中猛然一跳，一下顿在原地，怔了一秒后，又迅速上前，快步走向凛绮。
凛绮先是垂眼看了下他带来的东西，“你准备得倒是挺齐全的。”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闲散又随意。
斯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在凛绮的面前的时候，他思索的速度总是慢了几l拍，因此他的回答格外小心，“嗯。”
“我看看你的弓。”
她朝着斯诺伸出手，斯诺立刻将自己的木弓递出去。凛绮拿在手上试了试重量，又摸摸弓弦，笑了。
“不错，他还是这么擅长做弓，你用吧，很适合你。”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又随口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早和他们说，而不是偷偷地自己练的话，之前也不至于把手弄成那个样子。”
他之前练不好，不只是因为方法不对，他那时拿的弓箭也不适手。估计是从那群小矮人之前做出的那堆武器杂物堆里找出来的。
重量不对，又根本不适合他。
现在这一把，一看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用来学习再合适不过了。
凛绮提起冬天时的事情，斯诺也回忆起来。
但是他想起的，和凛绮提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一瞬间想起的，是那个时候的天气，白茫茫的，还有下雪时的气味，有些冷冽，那个时候凛绮握住了他的手，检查他的手指。
他想起那时候，手指就不自觉痉挛了一下，他下意识将手指握紧。
凛绮没有在意他都在想什么，她伸展手臂，拉了拉身体身体，像一只柔韧的大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那就开始吧。”
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直奔正题。
空旷的草地，斯诺一站到凛绮的身侧，就开始隐隐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是害怕学不好，还是怎么样，总之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开始之前，我姑且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学弓吗？”
凛绮将自己的弓拄在地上，视线扫向斯诺的脸，“如果你想要学剑术或者其他的什么，我也可以教你，你只想学这个？”
斯诺很果断地摇头，“我只要学好这个就行了。”
如果能多和凛绮在一起，当然是学得越多越好，但是，其他的武器他之前完全没有了解过，如果多学几l项，反而可能
学不好。
而且，他想要向凛绮学习，是那一天，凛绮射箭的样子，一下震撼了他，那种力量，如同长虹贯日，他憧憬那样的存在，做梦都会看到那一箭。
如果能够学习到她的十分之一，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他学习武技，原本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凛绮微微笑了。
她的眉目舒展开，似乎是对他的回答挺满意，却又说，“弓箭可不好学。”
“我不会害怕辛苦的。”斯诺揣度着她的反应，“你怎么训练我都行，我会坚持的。”
“我不是说这个。”
凛绮将手中的弓转了一圈，目光从斯诺的脸上略过，“弓箭这种武器，和其他的武器都不同。”
“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个人认为，弓箭这种武器，比起其他的武器，杀气要更加重。”
“因为其他的武器出手，还有收回或者转换的余地，但是弓箭一出，一往无前，弓箭比其他的武器要更加难使用，更加难以操控。”
“射出一箭的时候，你就要有这一箭，必须射中的决心。”
“因此，你的体力，臂力，与心态，都必须同时得到锻炼。”
说到这些，她的语气都变温和了，她指了指远处的森林，“你看那是什么树？”
斯诺原本听得正入迷，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无花果树……？”
“是的。”
凛绮一边说，一边捡起一块石头，忽然提高声音，“看好！”
她用力扔出小石子，石子破风，迅速飞向树干，随着一声响动，一颗刚成熟的深紫色无花果快速落了下来。
斯诺一惊，然而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凛绮已经拉开了弓。
她的呼吸变了，身边的气势似乎也瞬间发生了改变，拉满的弓如同满月，箭一瞬破风。
斯诺甚至没有看清，他只是下意识地迅速追着箭射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噔——”的一声。正在快速下坠的无花果被射中，四分五裂，果肉被箭的力量震碎，四分五裂破碎开来，箭钉在了树上，深深扎入树干，箭尾仍在震颤。
斯诺的呼吸都停住。
这一瞬间几l乎如同静止画面，他睁大了眼睛，怔怔望着无花果树。
凛绮收回弓，又松散下来，她将弓拄在地上，懒懒地撑着胳膊，转过眼看向斯诺，与他的视线对上，眼中带上了点笑意。
“对你的要求也不能太高，练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吧。”
她说。
斯诺的睫毛不停颤动，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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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见到凛绮的时候，斯诺很害怕她。
无论是她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她那总是简洁到难以理解的话，都令他不安。
但是现在，斯诺再看她，感觉已经变了，他想，凛绮并不可怕，她
表情冷淡，那是情绪稳定，说话奇怪，那是别人没有办法理解她。
她给人的安全感十足，又很可靠。
比如说现在。
凛绮教他使用弓箭，出乎意料的耐心，像是指导小孩子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头讲起，几l乎是已经把所有技巧掰碎了教他。
斯诺感觉，这样要是还学不会，那可能就是笨蛋了。
他当然不是笨蛋。
在凛绮的教学中，他唯一需要努力的，就是集中精神。
他听着凛绮说话，有时听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沉迷出神，她说的内容却没有听清。
让他练习拉弓，他拉着拉着，又开始想偷偷瞥凛绮两眼。凛绮演示给他看的时候，他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能自已，哪里还能注意到细节和技巧。
要说他学习上的最大障碍，竟然是凛绮这个老师。
“如果没有看懂，我可以再演示一次。”
在教学上，凛绮很耐心，和她外表不相符的耐心，且非常仔细。
斯诺当然想多看几l次。
但是，用这种方法，让正在认真教授他的凛绮多给他示范几l次，他觉得光只是有这种想法，对凛绮都是种侮辱。
他摇了摇头，集中注意力。
凛绮这么认真地教授他，他如果连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实在是太丢脸了。
“放松一点，你的姿势太紧绷了。”
凛绮忽然从后方帮他纠正姿势，拉住了他的手，掰他的手指，“这样，明白吗。”
斯诺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凛绮的脸就在旁边，他能感觉得到她均匀的呼吸，一扭头就能看到她的睫毛，她微微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种距离，简直像是拥抱一样。
他能感觉自己整个人几l乎都被凛绮的气息笼罩住了。
斯诺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偏偏，凛绮一向冷淡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些许疑惑。
她也扭头看他，四目相对，她平静地问，“你的心跳的怎么那么快，累了吗？”
斯诺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深呼吸两下后，“抱歉，我休息一下。”
他光速逃到旁边的森林里。
凛绮歪了歪头。
看斯诺学得快，她也就教得多了点，果然是她急功近利了些……一次教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