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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气氛其实并没有铁臂以为的那么温馨又苦情。
影傀原本戴着的鹤衔桃枝发簪已经损坏,被霜宫愤怒之下丢弃于地,是陆语哝自己捡回来的。
鹤子双手的颤抖其实是因为联想到真正的“羽绯”上一次起灵时经历了什么,与陆语哝本身遇到的危险关系不大,所以陆语哝大大方方地任由对方用神力修补她手上的疮疤。
这副身躯属于羽绯,现在被搞得千疮百孔的,陆语哝也挺愧疚,只期望到副本结束前能够完完整整还回去。
除此之外,由于陆语哝夺取了很大一部分“旧神残秽”的力量,这个副本无论成功通关与否,可能都不会再进入“轮回”。
陆语哝知道,鹤子也知道,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羽绯,必须成神。
事到如今,鹤子与陆语哝才算是真正站到了同一条线上。
所以祂配合她在偷窥者面前演完戏,然后才睁开眼睛,冷淡地看向那只机械眼球的方向,让它“嗞嗞”失灵地坠落。
那双不再压制恶业的血眸印入了铁臂的脑海,给他的大脑送进一系列难以名状的信息。
作为机械流派的玩家,铁臂的【灵性】和【理智】属性都不高不低挺尴尬的,现在受到恶业的冲击,手上的异化状态又往上涨了两点,达到了11%。
“呃啊!”铁臂撑住脑袋,只觉得自己进这个副本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
要不是为了得到可以帮助他更好适应机械器官的旧神之卵【万合鬼】,他才不会离开科技副本的舒适区,来到这个老旧又传统的副本——绯樱小町实在是和他犯冲。
“这个鹤子可能也是Boss啊……”
铁臂这下是真觉得羽绯就只是个NPC了,毕竟哪个玩家会心大到和副本Boss演绎爱恨情仇?完全就是嫌自己异化程度不够高。
虽然都说【隐匿者】能承受的异化程度高于普通玩家的30%上限,但一般隐匿者也不会强到上限翻倍的地步——就算有,那种玩家也早就登上积分总榜前百、进入各大公会的重点关注名单了。
确定影给的情报并没有问题后,铁臂和修理匠离开了神龛附近。
——不是他们不想和关键NPC交流,而是因为在有疑似副本Boss的情况下,如果玩家行为触怒Boss,很可能引发脱离剧情的乱杀。
他们此行已经拿到了需要的旧神之卵,在这种背景不熟悉的副本里,比起冒险更需要谨慎。
毕竟命只有一条,副本常有,而疯子不常有。
……
翌日,距离“鹤子诞日”还有最后一天。
A级特殊道具“茵蒂斯的逆鳞”预计今晚结束冷却时间,杉上泷对地下空间阵法的改造也进入了尾声。
昨天的下半夜,霜宫进入地下空间进行了一次检查,好在有「影」通风报信,再加上陆语哝控制了栖斋拖延时间,杉上泷藏身于之前的棺
塚之中躲了过去。
以杉上泷的天赋能力,如果不是他出身平民,早该被称作大阴阳师。
他在阵法上动的手脚为了瞒过霜宫,耗时很长,但好在足够隐蔽,并没有被后者发现端倪。
于是第二天白天的宴席照常举办。
爆炸的痕迹被阴阳师的小纸人连夜修复掩盖,宴席上一派和谐华美的景象。
阴阳师、贵族、西区将领……端坐在高台,觥筹交错,仿佛夜晚的事故从未发生。
被带来庆贺“鹤子诞日”的艺班被引上台前,剑舞、能乐、木偶净琉璃……在悠扬的乐曲声中,威尔逊上校请求会见鹤子。
“我们为庆贺神之子的诞辰而来,这美酒美食美曲,若高天而来的神子无法享用,岂不是辜负了众人的心意?”
以往几年的鹤子诞日,都是众人在神龛外摆放庆物,以求神明早日恢复神力、庇护岛国,别说今天还没到鹤子诞日,就算是诞日当天,鹤子都从不露面。
威尔逊的话是挑衅,是在找回昨夜的场子,也是西区人对待岛国的傲慢。
一时间,台下的艺班,台上的贵族,视线全都或隐晦或直接地抛向了霜宫。
但是谁都没想到,霜宫像是听不出话里的侮辱性质一样,应了下来,但却提了一个要求——晋见神子,需千人来拜,礼仪共迎,如此这般,诞日当日才能见神子现身。
西区这次来的军队,正好足够千人,也就是说,霜宫愿意把他们也放进绯樱结界内了。
别说岛国人,就连威尔逊都被霜宫应下这件事愣了一愣。
但威尔逊转念一想他从卧底那里拿到的消息,据说“霜宫之前亲口承认绯樱结界支撑不过今年了”……他又觉得这是霜宫终于愿意服软的态度,提前向西区示好,以便日后保有绯樱小町这一殖民地。
于是他大笑着应下,重新恢复了客气有礼的样子,举起酒杯,敬向神龛的方向:“若真能见得岛国的神明,便是万人来拜也是应当。”
当夜,绯樱结界彻底消融,上千军士进入绯樱小町。
在月色由粉转白的那一刻,玩家们的主线任务进度,上涨到了20%。
有一些贵族携家眷连夜出逃,悉数被影傀阻拦,在怒骂和不解中瞪眼到天明。
——鹤子诞日,来临了。
……
“嘀嗒、嘀嗒……”
今日雾浓,细雨霏霏。
因为绯樱结界解散,曾经被拦在结界之外的尘世风雨、山间浓雾、薄白天光……悉数皆往绯樱小町涌来。
神龛内,影傀的木屐踏过鲜红鸟居,露水黏上和服的下摆,晕出深血色的湿痕,小径旁的植株在雨水下浓绿非常,生机勃勃。
与这些生机相反的,则是神台上异常虚弱的苍白人形——每年,越接近这一日,神之子越虚弱。
陆语哝走到神台前,为花瓶换上了最后一支新鲜的绯樱,轻轻唤道:“鹤子大人,该醒了,今日,是您的诞辰呢。
”
符箓包裹的鹤子,在今天这个盛大的日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气。
羽一等四位影傀上前将祂扶起,想到来自阴阳师的吩咐,竟是也心生些许不忍来——但神龛里的神子,与她们这些影傀一样,都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工具罢了,这是何等的荒谬呢?
而明面上是影傀之首、却对阴阳师真正安排一无所知的羽绯……羽一不愿再深想。
神台上的鹤子被披上了华贵的纯白暗纹狩衣,绢布攒成的细绒花装饰佩戴在领口,厚重的布料遮住层层符箓,像是要将祂虚弱的躯壳压倒。
神龛外传来了小河川和另一个男仆的请安问询声。
羽一她们搀扶着鹤子离开神龛,庭院枯山水外停留着华美轿辇,小河川深深躬身,只能看见神子与羽绯的下摆相携而过。
待帷幕遮住一切,小河川才抬起头,目送着那顶轿辇与影傀的背影离去——他们这种男仆,是没有资格去观礼的。
绯樱结界撤去,他们都得为未来怎样活下去而发愁,但一想到他可以出去见到杏子,小河川又从忧愁中生出了些许快乐。
也许,要是途中有空的话,他也可以像羽绯大人那样,去山上折一枝绯樱小町没有的绯樱。
……
天守阁前,轿辇微晃。
在被提醒起身之前,威尔逊上校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位神子到来的排场。
上千军士在台下集结而立,看见那台轿辇晃晃悠悠穿过他们中间时,也是格外摸不着头脑。
“这是……”威尔逊上校疑惑地发问。
他感到一种诡异的敷衍,下意识看向霜宫,但霜宫并没有回答他。
那苍老的阴阳师甚至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面露奇异的狂热,看着轿辇的眼神像是看着即将开盏的赌盅,手指拢在袖中,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看着隐隐有些癫狂。
威尔逊上校感到不安。
他能赌一个有脑子的领袖懂得顾忌局势,但他不能赌一个疯子会权衡利弊。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中止这场会面的时候,嘹亮的讯号音从身后响起,一只异常眼熟的发令信号弹升入高空,在天上爆炸,炸开了代表着突袭的红光。
“什么?!”
威尔逊上校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本该好好待在口袋里、只有极端紧急情况才会用上的信号弹不翼而飞,而下方的士兵们自认为接到了长官的信号,瞬间抛弃原本的队形往台上冲来。
“上上上!干翻这群岛国人!”
“冲啊——杀——!”
本该待在天守阁前广场的士兵们瞬间冲了出来。
“嘭嘭嘭嘭嘭嘭!”
那些长长的□□类武器被禁止带进绯樱小町,但依然有士兵偷偷藏了小型武器。
这些预定的祭品突然偏离阵法位置,高台上的霜宫面色陡沉,原本在袖中掐诀的手指也顿住。
——不是他不能以更快的速度催发术式,而是鹤子的轿辇还没离开献祭阵法的范围,不管不顾只会误伤更珍贵的东西。
广场上的陆语哝没有往「月光」发出信号的方向多看一眼,她在等霜宫的后手。
“桀——!”
“桀————!”
就在西区军即将冲上高台的前一刻,霜宫突然伸手,数根苍白节肢突然从他背后的空间伸出来。
在这个阴雨的白天,暗界入口竟是被大阴阳师强行开启,数只庞大又丑陋、软塌塌的鬼怪头颅从入口探出,让来不及止步的军士发出骇人的尖叫。
“啊啊啊啊!鬼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