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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鸟正在融化。
从剑刃的伤处开始,从骨骼到皮肉,它像一滩烂泥一样,融进了塔罗小镇的泥地里。
唯有散落满地的羽毛,证明着它曾经来过这里。
作为“杀死”百灵鸟的人,穆载言的颈侧短暂浮现出一枚羽翼一般的图案,这是即将获得副纹章的标志,但可惜,它仅仅维持了几息,很快淡去、消失不见。
“这个旧神之卵的可能能力不适合你。”占星者见此,推测道,“反正是模拟副本,倒是不可惜……主纹章共鸣度涨了吗?”
——模拟副本获得的共鸣度和等级提升,都只限于这个副本有效,等离开之后就会重置成进入副本前的状态,不算好处,但可以给出一些有效信息。
穆载言点头:“涨了,但不多。这只百灵鸟应该不是它的本体。”
不然不会被他一剑就杀死。
穆载言将大剑拄在地上,弯腰收起地上那一根根羽毛。
在他收集的过程中,并没有听到系统提示音,代表这些羽毛不算什么道具、只是污染的残余。
简称“垃圾”。
海盗指挥岩浆之蛇吐出一口岩息,橙红色的高温扭曲了空气,将羽毛、连带着诡异的眼球纹路,统统都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一切后,几位玩家对视一眼,往蘑菇屋的方向走来。
……
蘑菇屋里,爱弥儿搂着她的黑猫,表情有些僵硬,碧色的眼眸却闪烁着。
她实在是个胆子很大的小姑娘,“猫猫会说话”这件事并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她就开始思考黑猫所说的内容。
——猫猫的眼睛可以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猫猫说的话,爱弥儿愿意冒险相信。
已知,有人要害她,而这几个人是黑猫找来的帮手。
但他们一看就是与塔罗小镇无关的外乡人,还“杀死”了神奇的百灵鸟,再加上百灵鸟的状态看着又非常奇怪……
所以要害她的人是镇上的人?神奇的百灵鸟被坏人控制了?
还是说,那地上的根本不是神奇的百灵鸟,而是某种擅长伪装的邪恶生物?
她是从神奇的百灵鸟那里拿到“百灵鸟的眼泪”、才治好了猫猫的,她不愿相信是百灵鸟要对她不利。
毕竟,百灵鸟是花神大人的使者,是塔罗小镇的守护者。
花神,怎么可能不守护她的子民呢?
……
爱弥儿的想法也是最让陆语哝顾虑的一点。
神奇的百灵鸟想对爱弥儿不利这件事,从逻辑上来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百灵鸟的眼泪”确确实实治好了黑猫。
陆语哝所扮演的黑猫,眼睛里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通过眼泪获得的能力”上看见的。
所以从爱弥儿和黑猫的角度上看,她们是受益的一方,百灵鸟应该是“善”的。
但对玩家来说,旧神之卵的污染足以判定百灵鸟就是“恶”,连带着花神也是有问题的一方。()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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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百灵鸟和花神神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能证明这一点的证据其实不少。
比如,据说神奇的百灵鸟非常厌恶猫、而花神神像对距离祂那么近的血影猫猫无动于衷。
再比如,神奇的百灵鸟寄宿在花神神像的肚腹中,荆棘束缚着神像的双蹄,百灵鸟却可以自由出入金雀花园。
最重要的一点是,今晚那些玩家进入金雀花园触动神像,却无一人发生异化。
少女神像虽然看起来诡异,但祂走下神台时,吃掉的却是男性入侵者,也就是说,祂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花苞。
百灵鸟之于花神,与其说是使者,不如说是寄生物。
趁着穆载言他们还没走到这边,陆语哝靠在爱弥儿的怀里问道:“爱弥儿,当初你给我的眼泪,真的是神奇的百灵鸟流下的眼泪吗?”
——旧神之卵流出的泪滴,怎么想都不应该具有神奇而正向的功效,它应当是污染、混乱、无序的。
爱弥儿的碧绿眼眸眨了眨,手指拉出脖子上挂的小瓶子,慢慢回忆:“当时我跪在花神神像前,祈求花神的眷顾,然后……我听见了水滴落在玻璃瓶里的声音,等我抬起头的时候,神奇的百灵鸟已经站在花神的手上了。”
也就是说,爱弥儿并没有亲眼看见百灵鸟流泪。
她只是通过塔罗小镇的传说与眼前的结果、判断那几滴液体来自于百灵鸟的眼睛。
这种推测,就好像你看见“一个人拿起保温杯、喉结滚动、放下空水杯”三个画面,就一下推断出“这个人喝掉了一杯水”的结论,忽略了“水杯里根本没有水”的可能。
要知道,爱弥儿当初去祈祷的时候,在场的除了百灵鸟还有花神神像。
那几滴泪水,更有可能来自于花神——被荆棘束缚的花神。
陆语哝把自己的猜测仔仔细细掰碎了说给爱弥儿听。
爱弥儿很年轻,她在陆语哝眼里就是个小姑娘,但塔罗小镇的环境不会允许一个小姑娘正常地长大,她必须在“金雀花节”前找到真相、做出选择。
所以陆语哝不能粉饰太平,不能轻声安慰,她得让爱弥儿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
海盗走来了,她靠在床边与爱弥儿说紫苜蔌夫人与大丽花夫人的交锋。
穆载言来了,他半蹲在窗前告诉爱弥儿大丽花夫人的种子与悲剧。
影与占星者也来了,他们允诺会帮助爱弥儿赶走企图伤害她的人。
而黑猫告诉爱弥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塔罗小镇的一切都是假的。
爱弥儿低着头,肩膀颤抖,手指泛白。
她心口的那颗种子,浓郁的生机忽明忽暗,像是在大风中濒临熄灭的烛火。
陆语哝屏住了呼吸。
这样的话对一位生在长在塔罗小镇的少女来说
()无异于颠覆,可暴雨将至,他们必须在花苞被暴雨弯折之前让她明白这世上没有虚假又完美的风和日丽。
如果,如果这番话让爱弥儿的种子出现问题,她只能用上S级特殊道具“命运的百分骰”,让这一段重头来过。
“所以……”
良久之后,爱弥儿终于抬起头来,向来倔强的面容上,一双碧绿双眼强忍着泛红的泪意。
“原来你……你不是我的猫猫,你是大丽花夫人的猫猫!”
所有人:“……”
所有人:“?”
一直紧张观察种子状态的陆语哝耳朵一抿,怀疑自己猫耳朵不灵光、听错了人话。
“我当然……”黑猫彻底成了飞机耳,“是你的猫?”
爱弥儿记忆好得很,小声嚷嚷:“你是因为大丽花夫人的吩咐所以才来找我的!”
陆语哝:“……那时候我没有记忆,我很干净。”
但爱弥儿不听,她的表情堪称失魂落魄:“那你现在恢复记忆了,你要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去了。”
周围一圈人也不慌了,也不紧张了,抱胸站在一旁看戏。
陆语哝爪子和脸一起麻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这话话音刚落,原本扭着身的小姑娘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又紧又暖的怀抱像是一张带刺的网,但那刺并不朝着被网住的黑猫,而是朝着其他企图带走黑猫的人。
“你答应的啊……”
“再也,再也不准离开我。”
……
翌日清晨。
素来温馨、平和的塔罗小镇,爆发了两起激烈的争吵。
第一起争吵,发生在镇上最有名的大丽花夫人的大花球屋子前。
一位当事人自然是大花球的主人大丽花夫人,而另一位当事人则是有着水红色眼眸的镇长夫人。
镇长夫人控诉大丽花夫人勾引镇长,导致镇长一夜未归,而大丽花夫人则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挑着指甲说她可没见过镇长夫人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的丈夫。
镇长夫人气得推开大丽花夫人,闯进大花球屋子就要抓奸,没想到还没走进房门就被一个英俊又高大的黑衣男人挡了出来。
于是很快,大丽花夫人和刚来小镇不到一天的贵客滚在一起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除了天真的少女们不知道之外,人尽皆知。
第二起争吵,却难得地涉及到一位少女了。
这起争吵的原因无人知晓,总之等镇民们赶到现场时,香雪兰夫人正在瘫坐在地上哭泣,香雪兰夫人的丈夫在一旁不耐地抽烟,而他们家的女儿——那位眼睛是玫粉色的少女,则一脸惶然又茫然。
少女的刘海下面有一块像是被狗啃了一样缺口,但这并没有令她那张脸蛋的可爱娇俏打折扣——可惜她的脖子上,有四道长长的、女性长指甲留下的抓痕。
如果再仔细看一眼,可以发现在抓痕的末端,有几枚深深浅浅的红痕,一枚叠着一枚。
周围年长的镇民交换着隐晦的神情,像是心照不宣,又像是揶揄调侃。
“你怎么了,妈妈,为什么和爸爸生气?”
玫粉色少女带着哭腔,想要去握住香雪兰夫人伤害过她的手,却被再一次甩开了。
神情受伤的少女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养父,后者按掉烟蒂,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脖子:“回家上药吧,小蜜拉,别管她。”
被抚摸着伤处的蜜拉感到疼痛和不适,但养父握着她后脖的力道不容拒绝,只能一边担忧地扭头一边被拉进了屋子里。
在她的身影消失后,瘫坐在地上的香雪兰夫人,突然发出一声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似的、短而尖利的嚎哭。
周围的镇民纷纷散去,继续塔罗小镇平和而美好的新一天。
毕竟,明天就是“金雀花节”了,生活又将富足而充满希望。
这些小小的插曲,还是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