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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冬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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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东辑事厂在燕京城景化门的北边,夜里天寒地冻,外头值夜的番役们冻得耳朵鼻子红了个透,却也只得抖抖灌进雪粒子的皂靴硬扛。
    值房中的人却好过很多,架子上的铁盆都被炭火给烧红了,李百户与其他几个兄弟正吃着花生,他一手的血没洗干净,也没个顾忌,捏碎外壳就往嘴里倒花生粒。
    几人听见刑房里的惨叫,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来热酒一阵儿敬来敬去的,一个年纪稍轻的还不太会喝这样的烈酒,辣得直咧嘴:“李哥,咱们审的那几个都招了,怎么你那个还嘴硬着呢?咋的你晚上没吃饭?”
    “去你的。”李百户蹬了他一脚:“你们审的那几个是什么货色?脑瓜瓤子浅得很,为了那仨瓜俩枣的进项,被刘二通一挑唆便一心想着将那些流民都赶出护龙寺,这才二天两头地找事。”
    说着,李百户抬眼往刑房里瞧了一眼,“那刘二通可不一样。”
    李百户没能撬开那刘二通的嘴,如今接了他手在刑房里审犯人的正是细柳,一百户不由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这位女千户行吗?”
    那到底是个女子,如何能做得好刑讯这等事?
    “咱到底是几个大老爷们儿,哪想到还有被个女子压一头的时候。”花生忽然就剥得没滋没味儿的,另一人复杂低语。
    李百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酒喝多了毛病大,不如瞧瞧自个儿身上穿的什么醒醒神。”
    几人竟真的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袍子,倒也的确清醒了点。
    哪怕没有那位女千户,他们这些人就不是被压在底下的了?他们这些全须全尾地大老爷们儿正全心全意的在为宦官做事呢。
    此时,刑房里忽然就没声了,李百户他们才抬头往那道窄门望去,只见那紫衣女子从中出来。
    烧得正旺的火光映照她苍白的脸,那颊边沾着星星点点的鲜血,待她走近了些,李百户他们才注意到她满手都是血,连护腕都濡湿了。
    “大人。”
    几人立即起身,李百户更是殷勤地送上一方巾子,说:“大人擦擦吧,这巾子干净的。”
    细柳瞥了一眼他的手,斑驳的红从他手上沾到了他才拿过来的巾子上,李百户也发现了,他尴尬地收回:“……这下不干净了。”
    他连忙喊人去打一盆水来。
    细柳将罪书扣到桌上,李百户他们几个脑袋才凑过来,她便转身往值房外面去,只余一道清越之声落来:“户部宋昌,即刻拿人。”
    正当子时,东厂中番役不避宵禁鱼贯而出,李百户等人今夜是没得睡了,细柳却并未一道去宋家拿人,她孤身打道回府,夜间雪重,无人清扫,巷中每走一步都有沙沙之声。
    长巷尽头黑洞洞的,细柳提着一站灯笼,那是此间唯一的光源,婆娑寒雾中,她步履忽然一顿,抬首之际,双目在一片昏黑之中一凝:“谁?”
    她在原地未动,却听一阵细微的沙沙声,那种踩雪的声音
    越来越近,有人破开浓夜而来,走入她的光源之中。()
    那是一个异族男人,蓝布短衣,古铜色的皮肤,脸上有神秘的银白图腾,如此严寒天气,他竟依旧赤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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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柳认出他,眼底浮出一分警惕之色:“是你。”
    她摸向腰侧的短刀,却听那男人道:“我不打架,你别误会!”
    细柳神情漠然,而那男人却已经指着他自己介绍道:“我是舒敖,汉姓是苗。”
    细柳眉头一皱,扔了灯笼抽出一柄刀来,那舒敖见状,急得一头热汗:“你有伤别乱来!”
    他在单薄的短衣里一掏,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大跨步才走近细柳,短刀倏尔抵上他的脖颈,他看着雪粒子砸在刀刃上,再抬起眼,对上面前这年轻女子清寒的眉目,他却始终没有抽出腰间的鞭子来,只是双掌捧着那瓷瓶,道:“这药是大医给的,你吃了会好受。”
    细柳看着他掌中的东西,心中想到那位苗地来的大医自进过一趟宫后不久便从驿馆消失,踪影全无,她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此人忽然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给她送什么药,实在诡异至极。
    “对不起。”
    细柳心思千转,却听这样一声,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一瞬微怔,只见面前这个约莫二十岁的男人脸上竟挂着一副复杂的神情,原本粗犷的嗓音这会儿细得跟蚊子声儿似的:“我那天不该打你。”
    没有了那日的傲慢嚣张,此刻他低下头,好像很真诚。
    没了灯笼,此间只有薄薄一层月华,风声呼啸着,细柳盯住他片刻,忽然“噌”的一声,收刀入鞘:“不必。”
    她没理会他递来的东西,绕过他朝前去。
    舒敖转身连忙跟上,不过几步,细柳停下,冷声道:“你再跟着我,我一定杀了你。”
    舒敖却看着她,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玉海棠对你……怎么样?”
    细柳眉心微动,这个异族人竟然知道玉海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心中浮起微末的异样:“为何要问我这些?”
    舒敖想了想,六七年前他才二十二二的年纪,那是他第一回出苗地,在一个与此时相似的雪夜,南州的绛阳湖还没有结冰,他从水中捞出来一个十岁的女孩。
    他记得她稚嫩的眉目,浑身冻得僵冷发紫却还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臂,在高热浑噩中一声声喃喃着一句“我不认”。
    舒敖看着她。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不该是曾经那副眉眼长大了的模样,一点都不相似,可是她依旧拥有那副倔强的神情。
    一个不肯认命的孩子,被他敬爱的大哥当作女儿一样的孩子。
    “你……”舒敖的声音裹在夜风中落去细柳的耳边,视线落在她腰间的双刀:“你知道你这一双短刀从哪里来的吗?”
    细柳一怔,她对上舒敖探究似的视线,纷纷雪意薄薄地落了层在她双肩:“我自然知道。”
    ()这一双细柳刀是紫鳞山中右护法苗平野的。
    细柳猛然一顿,她忽然想起此人方才说他的汉姓为苗,苗舒敖,苗平野……?
    她紧盯住舒敖,眼底神光微动,疑窦忽起:“你和苗平野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大哥。”
    舒敖喉头稍紧,神色复杂。
    细柳原本清冷的眉目间浮出一份惊愕,她从未见过那位已经离世的右护法,因而亦不知他竟原是个苗地人,但若右护法与眼前此人真是亲兄弟,那么舒敖知道紫鳞山,知道玉海棠倒也不算奇怪了。
    可隐隐的,细柳仍觉有些不对,再抬首对上舒敖的目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手覆上腰间短刀:“细柳刀已是紫鳞山之物,我绝不会给你。”
    “啊?”
    舒敖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我不是要刀……”
    “那你说,”
    细柳面容透着一种锋利的冷感:“你到底想做什么?”
    舒敖满掌的细汗都要将那小瓷瓶捂热了,他迎向她冰冷不善的目光,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从哪里来?我……”
    “阿叔。”
    忽然之间,巷口那片昏黑中银铃簌簌而响,一道清脆的声音落来。
    舒敖高大的身躯一僵。
    细柳抬眼,朦胧寒雾中,那浑身银饰的少女仅有十二四岁的年纪,她笑吟吟的,目光与细柳一触,又忽然看向舒敖。
    舒敖双肩忽然塌下去。
    “雪花,你怎么来了?”
    他怏怏道。
    她走过来,身上银饰轻响:“大医找你回去吃腊肉鸡蛋面。”
    舒敖跟大医一样喜欢吃腊肉,还喜欢就着鸡蛋面吃,这大半夜的,他摸了摸肚子,还真饿了。
    雪花看了一眼舒敖手里的瓷瓶,她对细柳道:“姐姐,这是大医的好药,阿叔给你,你就收下吧。”
    说着,她要去拿舒敖手里的瓷瓶,舒敖却立即往旁边挪了几步,躲开她的手,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硬塞进细柳手里。
    雪花撇撇嘴。
    舒敖看着细柳:“这药你千万要吃。”
    说罢,他便立即转身往巷子口去了,雪花几步跟上去,一声一声地叫“阿叔”他也不理,只顾自己闷头往前跑。
    渐渐的,银饰的清音消失了。
    细柳瞥了一眼手中的瓷瓶,片刻,她步入昏黑之中,出了巷子口,朝冷寂的街道上去。
    舒敖从暗处显出身形,看着细柳越走越远的背影。
    “阿叔怕我给她下蛊?”
    雪花靠在墙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姐姐身上的东西可比我的毒虫厉害多了,它们才不敢靠近她呢。”
    舒敖一言不发。
    雪花看着他道:“阿叔,回去吧,吃腊肉鸡蛋面去,大医在等你。”
    舒敖却如一道山廓半隐在这片晦暗的夜幕里,飞雪连天,眼见那道身影快
    要不见,他忽然张口,粗犷的嗓子扯出来一个连绵悠远的调子:
    “天地刚生下,相叠在一起,筷子戳不进,耗子住不下,虫虫压里头,水也不能流……”
    异族古歌被他用生涩的汉话吟唱出来,在这片没有人烟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深邃孤清。
    细柳隐隐听见这道怪异的歌声,她忽然停步,隔着一片浓浓寒雾,漫天雪落,她朦胧看见那两道模糊的身廓。
    “宵禁之时,何人乱吠?”
    猛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从另一头的街巷里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森冷整齐的步伐声隐约传来。
    那是巡夜的队伍。
    “阿叔我们快走!”
    雪花连忙拉着舒敖往回走。
    舒敖被她拽着膀子,一边走一边问:“雪花,什么是乱吠?”
    他就出过一回苗地,平时也没认真学,好些汉话他还听不懂。
    雪花不假思索:“就是狗叫。”
    寒风呼啸,斜吹大雪,细柳回到府中,惊蛰与来福的屋子早灭了灯,她在廊上洗干净了手,又去浴房中就着冷水洗漱换衣过后,方才回到房中。
    左肩中的银针总是刺得她不舒服,但今日所有的疲惫都在她躺下去的一瞬开始包裹她,仿佛她的手脚都像生了锈,桌上一盏灯烛在燃,她目光触及灯下那只舒敖强塞给她的瓷瓶。
    伴随窗外风雪,她想起那道怪异的歌声。
    他到底想说什么?
    千头万绪如乱麻,细柳怀抱着心中怪异不知何时眼皮沉沉压下,她本有一副好像怎么都暖不热的身骨,但在朦胧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更冷了。
    像是被封冻在冰冷的水中好多年,水波在晃,点缀毛茸茸的渔灯,她挣扎着伸手,努力破开水波,水面之上乌篷小船晃动着,一只大掌伸来按下她的挣扎。
    水声激荡,鳞波涌动。
    她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冰冷的湖水包裹她的口鼻,她什么也看不见,在一片漆黑中下沉,再下沉。
    但忽然间,好像有一双手猛然抓住她。
    “天地刚生下,相叠在一起,筷子戳不进,耗子住不下,虫虫压里头,水也不能流……”
    古老而神秘的异族歌谣轻轻缓缓,被一副实在不怎么样的粗犷嗓子反复地低吟,竟然有一种神奇的生命力。
    混沌当中,那歌声消弭,漆黑骤然被极致的白覆盖,有一个面容不清的小少年在那片茫茫雪意中朝她招手。
    他抬起来的那只手腕上一道印记红如朱砂。
    细柳骤然睁开眼,她一下坐起身,满满背是冷汗,她手脚虽然裹在被子里却仍如寒冰,她苍白着一张脸,胸口起伏,剧烈地喘息。
    身患怪症,她并不能清晰地记得自己所有的梦境,大多时间醒来只隐隐留有一分印象,但这一分的印象也足够她暂且还记得起方才梦中的那道印记。
    忽然间,它竟然与今日浮金河桥下,那食摊的油布棚中,那只扶过她的手腕骨内侧弯月红痕重合。
    下一刻,细柳掀开被子,从枕边双刀底下抽出一张画像,赤足冲出屋外去。
    风雪入廊,迎面如刺。
    她几步下去踩踏积雪冲向院中那口圆缸。
    月华单薄,而檐下灯笼光影如织,缸中清水漫溢,她一靠近,缸边堆积的一圈白雪落入缸中,薄冰微浮。
    细柳一手敲碎浮冰,水面鳞波动,映出她的一张脸。
    寒风吹动她手中那副画像,画上十岁女童的那副眉眼无一处不令人感到陌生,她怔怔地望着水面。
    碎裂的浮冰切割着她的模样,拼凑着她的眉眼。
    这时对面廊上房门忽然打开,惊蛰披上外衣出来就见细柳孤零零地站在那口圆缸前,他走近几步,只见她一只手湿润发红,水珠不断顺着她纤细的指骨滴落。
    她没有穿外衣,只一身素白单裙,乌黑的长发凌乱,浅发被风吹乱在她苍白颊边,她那样一双眼分毫没有平日里那样亮如寒星,反而黑漆漆的,只有空洞茫然。
    像个醒不来的梦中人。
    惊蛰吃了一惊:“细柳,你在做什么呢?”
    风吹纸动,细柳僵冷的手指微松,那幅画像被风吹起,飘飘摇摇。
    细柳的目光随它而去。
    点滴雪粒拂过她的脸颊,她扶着缸慢慢地坐下去,一缕乌黑长发落来肩前,她恍惚喃喃:
    “是啊……”
    “我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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