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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说自己“私藏”了食物的时候,安斯艾尔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人都是更为自己着想的，这是天性，是违抗不了的欲望,不是吗？”
宁晚晚怔了一下,轻声说:“是的。”
宁晚晚自己,也必须承认，从内心深处来说,相比其他人，她是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
只不过……
“按照你说的道理，那么你私藏了食物，也只是在为你自己着想而已，这是无可厚非的。”
宁晚晚缓缓地说，“更何况，那不叫什么‘私藏’,那本来就是你带来的食物，我现在只是靠着你的食物活着而已。”
这回轮到安斯艾尔怔住了。
“晚晚,你真的好有趣。”
宁晚晚:“……?”
宁晚晚:“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思维吧？
安斯艾尔:“话是这么说啦，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忍耐这种程度的饥饿，一般人早就丧失理智了。”
“逐渐逼近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怖感,是超乎任何人想象的，不是亲身体验,无法去明说。”
安斯艾尔停顿了一下:“更别说，当一个好人太好的话，其他人是会逐渐视为理所当然的。”
他朝着宁晚晚勾了下嘴角,笑得意味不明，“所以，能像晚晚这样的人，其实非常少哦。”
宁晚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你……是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安斯艾尔又愣了一下。
“晚晚，你关注的重点，怎么总是跟我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他很新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的?真的很难想象出来。”
宁晚晚:“……”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的?用重度社恐养成的吗？
“我这种性格很奇怪吗？”她不禁问道。
“奇怪?是有点奇怪。”安斯艾尔点了点头，“但是很可爱哦。”
“可爱得我都有点忍不住了。”
“哎呀，万一哪天不小心用麻袋把晚晚套起来装走了，晚晚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宁晚晚:“……”
宁晚晚很无奈:“别开玩笑了。”
不过随着这几句对话，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倒是骤然松了下来。
“不过晚晚，我确实要告诉你，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食物了。”这回安斯艾尔终于跟宁晚晚彻底坦白说了实话。
“甚至可以说，这是最后一份了。”
他动作很小心地从背包最底下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包。
宁晚晚直面了食物的余量，虽然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但是宁晚晚却出乎意料地镇定了下来。
“起码还有食物。”宁晚晚说，“坚持到最后一刻，就是胜利了。”
剩下的，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没法改变的，那就不要去多想了。
安斯艾尔看
着依然保持着理智、满脸认真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看过很多人疯狂的一面哦，真可惜……()”
宁晚晚:“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金发少年的声音太低了，宁晚晚没太听清。
安斯艾尔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少女的疑惑问话，他蓦然抬头，绽开一个毫无异样的笑容来。
然后抬手，很仔细地抹去了宁晚晚之前因为急得哭泣，而导致脸上残留的泪珠。
“没什么哦，我只是有点可惜，没能看到晚晚的另外一面。”
“不过，认真又固执的晚晚，也挺有趣的。”
让人忍不住就想瞧一瞧，到底还能按捺住这份生存的欲望，坚持多久呢?
在宁晚晚没看到的地方，安斯艾尔好奇地轻轻舔了舔指尖。
尝到那一点对他来说很是陌生的、属于人类眼泪的咸涩后。
少年微微地眯起了，透出一丝魔魅的紫眸。
……
自从那次对话过后，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因为宁晚晚按着安斯艾尔进食，这一回安斯艾尔终于没再反抗，乖乖听宁晚晚的话吃了东西，但是也因此，原本就余量极少的食物更是所剩无几了。
安斯艾尔唉声叹气:“晚晚，我真的还能忍。”
宁晚晚:“呵呵。”才不信你！
安斯艾尔只好鼓着脸颊嚼着嘴巴里宁晚晚强行塞进来的食物。
食物彻底告罄后，接下来的时间就更难熬了。
一开始还有点力气，到后面，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
宁晚晚和安斯艾尔都基本上不再说什么做什么，努力保存着体力。
“所幸虽然没有食物了，雪水却管够，这也是一种幸运了，不是吗？”安斯艾尔咽下冰冷的水时候，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朝着她故作活泼地眨眼。
不过宁晚晚能看出来，他也快支撑到极限了，这样做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
宁晚晚扯了扯嘴角，接过安斯艾尔给她接了雪水的水袋，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冰冷的雪水能解决人体必须的水分，但也仅此而已。
那个无形的魔鬼又在耳边低语。
[还没有到你所说的那个，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吗？]
宁晚晚没有睁眼，轻抿了下唇，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宁晚晚更昏沉了。
“安斯艾尔……?”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忽然意识到安斯艾尔似乎很久没有动了，有些艰难地唤了一声。
始终没有回应。
宁晚晚心中一紧，赶紧挪动身体过去，检查安斯艾尔的情况。
安斯艾尔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宁晚晚的呼唤始终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不过让宁晚晚稍微松口气的是，他的呼吸还在。
大概是一直没有进食，陷入了昏迷当中。
[不动手吗？
()]
那个魔鬼又在说话了。
宁晚晚呆了一下，这回是真的没忍住不解，终于有所回应:“什么?”
[不动手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想要活下来，总得丢弃一些东西，为了存活的欲望，这没什么可耻的。]
“什么意思?”宁晚晚听不下去这故作玄虚的话。
[虽然没有了食物，但人也勉强可以算作“食物”的一种，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可以选择这样做。]
[饿到极点的时候，人类相食，这种例子在历史中应该并不少见吧？]
宁晚晚:“……”
她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沉默于魔鬼的可怕，还是在震惊于内心的动摇。
[我知道，你已经支撑到极点了。]
[现在这样，你们俩都活不下去，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你心里也是想的，对吧?你想要摆脱这可怖的饥饿，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可欺骗不了我。]
[还是说，你还想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宁晚晚:“……”
宁晚晚:“嗯，还没到那个时候。”
宁晚晚肯定的话语让魔鬼陡然哑了声。
[你……]
“还有，你说过人无法抗拒欲望，那为什么安斯艾尔能做到?”宁晚晚又问。
[……]
[哼，当然是因为，他有更大的欲望。]
宁晚晚:“那你说，是什么?”
魔鬼却又不出声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宁晚晚垂下眼眸，这个魔鬼就像是她的阴暗面，将她的很多想法说了出来，即便是一闪而过的小心思。
也因此，更具有诱惑力。
宁晚晚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只不过很多时候努力克制住了私心。
也因此，宁晚晚更看不懂安斯艾尔。
宁晚晚其实一直没有想通这件事，为什么明明只是认识几天，安斯艾尔能做到这个程度，将大半的食物都给了她。
一般人在这种近乎纵容无底线的好之下，可能会越来越视为理所应当。
但是宁晚晚看似性格软糯好说话，心中却总有一条隔开了距离的、无法逾越的线。
这也让她一直没有将安斯艾尔的好视为理所当然，反而越来越迷惑。
安斯艾尔，到底是为什么能做到那个程度?
凭心而论，换做自己，宁晚晚基本上可以说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
但是，不管怎样，对方既然做到这个程度，那宁晚晚也没法就因为私心，毫无顾忌地做出什么来。
想活是很想活的，但是还不到抛弃一切去换取存活可能性的时候。
宁晚晚无声叹了一口气，又唤了安斯艾尔几声，等了一小会，盼着安斯艾尔能睁开眼睛，但是安斯艾尔始终没有醒来。
[还没到你说的那个时候吗？]魔鬼似乎很不满意
地又冒了出来。
宁晚晚只把这个魔鬼当成自己内心中的挣扎，毕竟她还没有什么这个世界有着“非常理”生物存在的认识。
至于怪物那种东西，在宁晚晚的认知里，是一种长得比较恶心的能杀死的可怕凶兽，跟非现实类的存在不沾边。
她其实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个环境下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啊精神分裂啊之类的毛病。
“没有，没有，我说了好多遍了，你烦不烦！”心中的魔鬼烦人得很，宁晚晚终于怒了。
[……]
[那你等死吧。]
[死了正好，主动牺牲你自己，让他活下去算了，反正你这么好心这么有底线。]
魔鬼开始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宁晚晚:“……”
宁晚晚想象了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宁晚晚:“……我还没有大义凛然到那个地步。”
然后，她没有再搭理魔鬼了。
她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纸包。
“本来是想让你稍微清醒一点自己吃掉的，现在只能我喂你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把仅剩的两小块干饼递到了安斯艾尔的嘴边。
这是之前安斯艾尔给她，她没有吃而是偷偷留了下来。
现在派上了用场。
其实宁晚晚在留下这点食物的时候，是存在着那么一丁点私心的。
万一靠着这点撑到最后了呢。
不过现在，宁晚晚还是选择将食物喂到了安斯艾尔嘴边。
“这算是我的选择了吧……暂时。”宁晚晚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
她其实对自己的人性没有多少信心。
但是做出这样的选择，心里又轻松了一点点，因此宁晚晚的心情并不坏。
[……]
比较难办的是，安斯艾尔是昏迷着的，他的嘴紧紧闭着，食物没办法喂到她的嘴里。
宁晚晚皱着小脸，脸上浮现为难。
[现在收回你的食物还来得及。]
魔鬼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宁晚晚:“……”
宁晚晚:“你闭嘴。”
宁晚晚想要用手掰开安斯艾尔的嘴巴，但是试了各种办法，都不管用。
[不是有睡美人被吻醒的故事吗？你怎么不试试?]魔鬼压根不想闭嘴。
宁晚晚::“……”谁会信这种故事啊！
但是又一番折腾，依然没有用处之后，宁晚晚有点急了。
“怎么样才能让他吃进去啊……?”
[都说了，让你试试我讲的。]魔鬼还在说风凉话。
宁晚晚着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大概是脑子糊涂了，她竟然真的开始想着要不要听魔鬼的话，试一下看看。
但是她还是有些犹豫，一是因为觉得离谱，二是总有种趁机占别人便宜的轻浮行为感……
宁晚晚纠结了多久，魔鬼就等了多久。
[你就这么小气?嘴巴碰都不能让人碰一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宁晚晚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只魔鬼有点莫名的急躁了。
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按捺不住了似的。
“什么小气……?你在胡说什么?这算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吗！”宁晚晚有些恼了，觉得自己心里的这个“魔鬼”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是小气的话，那你为什么试都不肯试一下?]魔鬼装都不装了，直接开始冷笑连连。
终于，她决定稍微相信魔鬼一下，试探地，咬着食物低下了头。
某位关卡boss终于暂时心满意足。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