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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裕生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在诊所的时候还好,面对工作,他能立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哪怕再困再难过,前桌递来张检测卷,也会条件反射地打起精神,开始做题。
来量血压的阿姨还乐呵呵地跟他打趣,说小顾医生前两天不在,是不是出去跟对象约会了?
顾裕生就笑着点头。
直到回家做饭,被溅出来的油星子烫了手。
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顺着指尖滑落,顾裕生呆呆地看着前方,吞咽了下。
想起前天晚上时,陆厝那句轻轻的埋怨。
“你真是……可恶的渣攻。”
他叹口气,给水龙头关上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后他还是要离开,陆厝一句话没说,坚决要开车送他,晚上北风呼啸,路灯都被刮得萧瑟起来,投下白惨惨的光。
到家门口时,顾裕生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请对方进来。
陆厝凑近,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说晚安。
那点淡淡的柠檬味儿,消失得很快。
顾裕生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没开灯,明明有暖气,也觉得屋里凉得像地窖,车辆离开时的引擎声似乎还在耳边,天哪,他捂住自己的脸。
怎么感觉真有点渣。
尤其是想起陆厝微红的眼圈。
“呜……”
顾裕生倒在沙发上,蜷缩起身体。
那么这样看来,陆厝应该和他一样,不属于这本书里任何一个“渣攻”或者“贱受”,而是做为配角,在背景中出现,因为名字的缘故,被自己稍微留了意。
仅此而已。
顾裕生曾经可惜过,没有坚持把那第三本书看完,但现在想来,遗憾就淡去了许多,唯一在意的是,怎么把他和陆厝之间的小别扭,给平稳度过。
生气,一开始居然骗自己。
棕黄色的烫伤膏涂抹在指腹上,泛着很浅的药味,盖子拧好,放回小药箱,晾晒的衣服也收了,顾裕生坐在床上,一件件地仔细叠着。
他烦躁的时候,就喜欢做这些整理类的工作。
还是心绪不宁。
他会对陆厝动心,和对方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好像,全然出自于本能的吸引。
哪怕到现在,他也完全不在乎陆厝的背景家境,几乎都没考虑过这些,因为只要想起这个名字,就会泛起笑意。
虽然陆厝有些无赖,撒娇的时候让人受不了,但其实,也是很笨拙的呢,怕被嫌弃,怕不被接受,可很认真,坚定地陪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己。
并且也很努力啊,都学会做饭了。
还背着自己,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
多好的小花啊。
自己怎么能当渣攻呢?
顾裕生抚
平衬衫上的褶皱,终于下定决心。
再给那笨蛋一次机会。
他还挺想……家里能有个人,笑着等他。
而不是空荡荡的屋子,和冰凉的床。
衣服叠好了,放回柜子里,顾裕生拿起手机,准备发信息的时候卡了壳。
该说点什么好?
他仰面倒在床上,思来想去,才打了几个字。
“明天好像很冷。”
发完就后悔了。
好逊啊。
一点也没有渣攻,啊不,一点也没有攻的气势!
并且更可怕的是,当信息发送成功的刹那,他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是瞬间就把手机扔到旁边,整个人也猛地翻身,给脸埋进枕头里。
内心无声惨叫。
讲真,上次发生这种看一眼,就把手上的玩意扔了开始惨叫的情况。
还是顾裕生读大学,第一次翻开专业课本的时候。
甚至连手机屏幕亮起来,他也没敢直接伸手去拿。
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
小花不会生气了吧?
自己没有故意矫情,或者晾着人家。
只是真的……
对不起啊,感情方面他也是个慢热的傻瓜。
顾裕生深呼一口气,拿起手机。
如果小花态度冷淡,那他就只能开始追妻火葬场了吧……
“我也想你了。”
似乎都能听到对方淡淡的笑意。
卧室里只开了小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顾裕生略微怔然的眉眼上。
紧接着下一句。
“谢谢小玉,我会穿厚点,亲亲!”
顾裕生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热的。
他好想陆厝。
不行,他现在就要见到陆厝。
心情雀跃得像准备春游的孩子,使劲儿往书包里塞着糕点零食,顾裕生飞快地换鞋子,穿外套,出门后才意识到忘记戴围巾了——
无所谓。
他快步跳下台阶,在夜晚大步朝前跑去。
来得及,还能明天一起相拥着醒来。
没有亲口告诉过陆厝,我很喜欢你,也没有诚实地说过,和陆厝在一起后,他真的很少失眠。
车灯亮起,顾裕生搓了搓冻僵的手指,踩下油门。
心跳得太快了。
以至于忘记打个电话,问陆厝在不在家。
飞驰而过的车身带起了风,晃动路边的枝桠,浅黄色的腊梅洒下花瓣,飘飘洒洒,还未落地,又被风温柔地托起,落在陆厝的肩上。
“我不在家,”
陆厝穿过林荫,语调平静:“你也不用过来折腾我,管好自己就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
“还有事吗,爸?”
不用亲眼看,陆厝也能想象出自己父亲,在另一边被自己气到的表情。
他一生气,就不说话,胸膛起伏得很厉害,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陆仁宇终于开口。
“起码你来经个过场,不是说让你相亲,而是……”
“不行。”
陆厝走出医院大门:“我现在有对象了哦。”
那边愣了下,抬高声音:“谁?”
“不告诉你,”陆厝语调轻快,带了不自知的炫耀,“你只需要知道……他,超可爱。”
-
顾裕生扑了个空。
小区外的保安尽职尽责,询问时,他才想起来,还没问陆厝在不在。
拿起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是占线的。
等待的过程中,顾裕生抬头看向对面,一层层地数着楼层——
黑的。
陆厝不在家。
窗户紧闭,像黑洞洞的缺口,无声无息地宣告主人的离开。
顾裕生挂了电话,在不在家这几个字还没打完,对面就发来了信息。
同样的问题。
“小玉,你在家吗?”
顾裕生删去对话框里的内容,诚实回答:“不在。”
对面发来个委委屈屈的表情包。
顾裕生继续问:“你在家吗?”
“也不在。”
陆厝刚坐上车,没两分钟,就交代前方开车的朋友,改变既定的路线。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回去吧。”
寂静的夜里,车辆行驶在空旷的路上。
对话框的页面,停止了变化。
两人都在纠结。
“这么晚还不在家,你在哪儿呢?”
等红灯的时候,顾裕生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方向盘,还是没能把这句话发出去。
是不是显得太不信任了。
哪儿有这样小心眼,还斤斤计较的攻啊。
不给对方喘息空间,盯得太紧的话,就偏执了。
算了。
他半是无奈地叹口气,决定回家。
而另一边的陆厝,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真的不问问?”
陆厝淡淡地开口:“不问。”
朋友觑了眼车内镜,乐得看热闹:“怎么,怕给你老婆惹生气,人家不理你了?”
“没有,彼此之间要信任,我不能大晚上跑去人家门口,会吓到他的。”
车内安静了会。
朋友清了清嗓子:“亲,给墨镜摘了。”
陆厝:“……”
很明显吗?
他明明把内心的苦涩全部咽了下去啊!
“要不要咱去喝点酒,我再送你回来,我跟你讲,失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
没想到,后座的陆厝立马坐直身子。
“你才失恋,你全小区都失恋!”
朋友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这会儿过
去打扰小玉,太不合适了,要不,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陆厝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过了会儿,发现车内镜里的朋友,一脸无语。
“怎么?”
他慢条斯理地靠在椅背上,车窗外,快速向后掠过的路灯投在脸上,照出美得惊人的眉眼,神情也终于恢复成以前,温柔海妖又在杀人不眨眼。
但是一开口,朋友的嘴角,就开始抽抽。
陆厝语气嚣张。
“看什么看,难道你明天没有老婆找吗?”
“他不主动说,说明信任我,说明他爱我!”
朋友沉默地握着方向盘。
算他善良,不跟这只流泪猫猫头计较!
-
第二天,陆厝特意起了个大早。
“小玉,你在家吗?”
“不在。”
陆厝心里一咯噔。
还好对方回复地很快:“在诊所呢。”
“吃饭了吗,我给你送点早餐?”
“不用,吃过了。”
陆厝吭吭唧唧地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小玉,我能去找你吗?”
这次的回复,慢了点。
陆厝都开始啃手指头了,那边才传来讯息。
“嗯,我也想你了。”
三秒钟后,陆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换了鞋子,抓起外套,风风火火地跑出门。
外面阳光大好。
车辆停靠路边,他几乎是奔跑着,冲向那个不起眼的小诊所。
路边下象棋的大爷们直笑。
“看这小伙子急得。”
“人家上班呢,你以为都像你呀?”
旁边等煎饼果子的小姐姐也在跺脚。
“不好意思,能快点吗,我也要迟到了——”
还好,都来得及。
陆厝一把推开诊所的推拉门,阳光从后面倾斜而下,被婆娑的树影挡住些许,洒落一地碎金。
顾裕生正伸出手,从高处的柜台处拿药,听见动静后回头,带动了腰肢,微微扭着,显出柔韧的线条。
陆厝呆呆地眨着眼。
感觉自己一条胳膊,就能完全揽住。
“你来了,”顾裕生笑了起来:“怎么跑这么急……”
“顾医生……”
陆厝突然开口,喉结滚动。
剩下半句,没敢说出来。
因为顾裕生眼睛一眯,泛起杀意。
不对劲!
这什么称呼,怎么感觉要出现一些污浊的字眼!
陆厝呼出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脸,诚实地红了耳朵。
“对不起,”
“你穿白大褂的样子……给我看得,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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