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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仲苍老眼皮轻垂，再次露出习惯性的半睡未睡态，未让一瞬色变被任何人发觉。
“文昌伯此言差矣。”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金銮殿乍一开启，文昌伯便已在其中，倒是老夫行动晚了。”
这话是点出蒋明娇一早出现在金銮殿内不妥。
蒋明娇淡然道：“庞相不必自谦。江某人只比庞相早来半个时辰，因被陛下提前传入殿内商讨事宜，又被小黄门送出来，才侥幸比庞相早到一步的。”
庞仲眼皮微抬：“文昌伯偶一来上朝，陛下便特地孤身传召，陛下对文昌伯真是夙夜挂心了。”
孤身、夙夜挂心、天未亮……这些词安在一个女人身上，可不是什么好话。
一个人从旁边飘过来，胆怯咽着口水道：“庞相，方才与文昌伯一齐觐见陛下的还有我。”
这人赫然是周有明。
庞仲：……
这打脸来得太快。
文臣们只是神色阴沉。武将们却已嘲笑出了声。
听见这笑声，文臣们皆露出怒容。
庞仲却未有半分变色，只是低垂着眼睑。
女神医。
周有明。
……
那些今晨处理掉的文臣们，是因女神医早有预料，令其避过了还是干脆是一场局？
他正思索间，便见洪喜禄身着孔雀蓝补子服，从内殿出来，将长长拂尘一扬，尖利嗓子唱出了声道：“陛下驾到。”
众臣忙按官阶品级站好，恭敬跪拜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仁帝身着龙袍迈步而出，坐在高高龙椅上，俯瞰着这一群人。
洪喜禄再次唱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朝堂沉默片刻。
庞仲只是若寻常老者般，微微佝偻着背，轻垂着眼睫，不露一丝情绪。
他身后数个门生故旧，略一扫过缺了许多位的朝臣队伍，却都松了口气。
除了女神医与周有明，其他人皆未能来上朝。
看来那些人做事是靠谱的。
“臣有本上奏。”周有明手持象牙笏，迈出一步道，“臣恳请陛下为天下经济虑，为百姓谋福祉，同意立女户。”
在周有明之后，众臣队伍内再次出来六七人。
“朝廷当是为百姓谋福祉的。上次周大人参文昌伯九桩罪，便可管中窥豹，看出随着天下太平气象发展，女子立户已越来越成为百姓需求。”
“女子须依靠男子方能立户，实在弊端太多。一旦男子意外病故或抛弃女子，女子带着幼子将无处容身……”
“户部赋税已连年降低，除却陛下倡导节约节流外，开源亦是重中之重。开源法则有二，一则可将注意力放在乡间隐户上，二则可将立女户将单身女子这一群体，亦纳入朝廷赋税范围内……”
……
一连七八人从各个角度提及了‘立女户’与‘赋税改革’必要性及二者间关联性，一时竟形成千呼百应之势。
文臣们笑容凝固在脸上，面庞铁青僵硬。
怎么回事？
庞相给他们的资料里，提都未提这七八个说话的官员名字。
为何他们会突然跳出来，句句言之有理数据详实地，提立女户与赋税改革之事。
这与庞相预料的不一样。
望着侃侃而谈的数人，一众文臣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诞想法。
——莫非庞相被糊弄了。
那一封情报是假的，为的便是吸引走庞相注意力，好令这一群文臣们平安？
至于幕后主使是谁……
一众文臣皆怒目而视，看向肃然立在一旁，衣衫雪白身姿清寒的女神医，内心惊骇又不甘。
这人，心思太细密了。
任凭那些文人们惊怒不安，庞仲只是轻垂着眼睑，不喜不怒仿佛一尊土佛。
好在他从未将希望全系在那群蠢货上。
他另有准备。
一个文臣未等周有明说完，便大步跨出队列，拱手恭敬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立女户自始至终只文昌伯一人倡导，民间百姓是何想法仍旧是未可知……”
阮靖晟已恭敬地双手捧出一个匣子：“这是文昌伯托臣在民间收集的女子为立女户倡导的十万民书，还请陛下过目。”
啪*啪*啪——
空气中有响亮巴掌声，令那名文臣面庞火*辣辣地疼。
又有一名文臣迈步而出，慢悠悠地道：“男尊女卑乃是天地古礼，此前二朝皆未有此先例。这等先例怎可在大周朝堂先起。”
蒋明娇慢条斯理道：“若前朝未有之例，今朝便不可开启先河。那前二朝奉行的是三相并行制，亦无御史台等检查机构，徐御史不若先请陛下再立两名宰相，并裁撤了御史台如何？”
那名御史面色苍白，再说不出一句话。
裁撤御史台？
那他可再无监察百官特权，能够在朝堂横行无忌了。
三相并行。
他若是敢在朝堂提一句，庞相的手腕能让他在说不出一句话。
又有一名御史迈步而出，“女子立户并非不可行，只是政策变革并非一蹴而就，但凡露出……”
阮靖晟冷硬面庞线条极为好看，“周御史，本侯可是记得上次户部调整朝廷俸禄时，你并非这一说辞呢。”
那御史面庞一红。
上次户部调整朝廷官员俸禄，他的确是催促声音最大的，还因此参了好几个户部官员尸位素餐。
被人扒了遮羞布，他再说不出一句狡辩。
“女子立户并非不可行，只是适用性不够大。”庞仲此时才抬眸，幽幽地叹道，“只是男耕女织已为民间百姓常态，男女在稼牲上分工不同。女子天生不事稼牲，单独立户很难生存。”
众文臣眼前一亮。
姜还是老的辣。
庞仲这一个问题说到点子上了。此前女神医举的例子，皆是生活在城镇里的女子，但农村却大不相同。
在农活繁重的情况下，女子若不依靠男子，恐很难独立养家。
盲目倡导立女户，恐怕只会令男人多一个理由抛弃女人。
蒋明娇却似笑非笑再看了眼庞仲：“庞相，我们再打一个赌如何？就拿东山旁的落霞村为例，我赌立女户半年后，当地立了女户的女农户，将比当地男人迎来一个更大的丰收。”
“比不比？”
下一章女户就正式立好了。
我知道这个情节比较长，点击追读一直在掉_(:3」∠)_。
但这些是必须写的，因为这个情节太大了，不把方方面面反应与中途曲折写清楚就会显得，假。
好在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