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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霖霖，我和你一起去道观”
旬一没有回答惠明的问题，他转过身，拉起小丫头的手，就要和她一起离开这座自己待了一个月左右的寺庙。
曾经，他一度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甚至想过以后干脆就在这里过下去，哪曾想，事情最终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的无尘小和尚，看了看呆立在原地双手颤抖不已的师父，又看向旬一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师兄，你等一下！”
无尘快步跑回佛堂，从蒲团底下掏出一串尚未雕刻完成的核桃念珠，将它递给旬一，气喘吁吁道：“本来打算雕刻好了再送给你的，你既然要走，只好现在便送你了。”
旬一牵着小丫头的手站在原地，面色复杂地接过佛珠，苦笑道：“傻无尘，我已经还俗，不是你师兄了。”
无尘嘿嘿一笑，理所当然道：“你在师父那儿还的俗，又没在我这儿还俗，再说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叫你一辈子师兄的！”
旬一笑了笑，转过身，拉起小丫头的手，跟在无庸道人身后缓缓离去。
那只握着佛珠的左手高高扬起，轻轻挥了挥。
“回吧。”
寺庙门口，无尘痴痴地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挥手送别，等到他们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后，这才转身，伤心地问道：“师父，师兄为什么突然要走啊？他不是说他要躲着那个道士吗？”
心底刚刚生起一丝窃喜的惠明猛地怔住，面容苦涩地低下头，看向那个少年放在自己脚边的银子，自责而痛苦地低声道。
“是为师，逼走了他。”
……
旬一拉着小丫头的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年轻道人身后，自从离开寺庙后，他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带路，仿佛并不惊讶自己的决定，这让旬一一阵怀疑，他是否早就猜到了自己会这么做，在算计自己？
楚霖霖见气氛古怪，便一直没有开口，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遮盖不住。待在镇子上也好，去道观也罢，只要身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跟在自己身旁，自己就很开心了。
旬一看着年轻道人的背影，开口问道：“万一我不为所动，继续待在寺庙，你是不是就要把心魔的事告诉惠明住持了？”
“嗯，之所以先和你说，是因为你主动离开寺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和那个僧人面子上都还算过得去，若是贫道直接对那个僧人说明一切，怕是就要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了。”
无庸道人侧过头，目光温和，轻笑道：“不过，你的果断让贫道很惊讶，我原本以为你至少要在寺庙那边磨蹭半天，才能下定决心呢。”
旬一皱了皱眉，疑惑道：“相信我？虽然我确实听进去了你的话，可，我看起来就这么容易被忽悠吗？惠明住持心魔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到现在对你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还有，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能听到惠明住持的心声？”
无庸道人笑了笑，轻声道：“面由心生，这句话虽说有失偏颇，可通过一个人的面相，确实能看出很多东西，那个惠明住持，整个人的精气神和常人截然不同，这点，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看出他的心魔，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你，面相也好，行为举止也罢，都不太像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事实证明，贫道猜对了。”
旬一一阵腹诽：果然是忽悠我的，我这面相是天狐真身变来的，你能看出个屁！
“至于第三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才对啊。”
无庸道人温声道：“我记得我在你们两个小家伙面前用过掌心雷来着，这么快就忘了？我不是尘世中那些普通的道士，而是修行大道的修士，凡夫俗子口中的神仙，其实大多都是我这样的修士，真正的仙人，在这人间早就寻不到了。”
“神……神仙？我还以为你那天晚上是变戏法呢，难道是用的法术吗？”
楚霖霖双眼放光，松开旬一的手，小跑到无庸道人身旁，轻轻扯住他的袖口，兴奋道：“你就是书上写的那些能腾云驾雾斩妖除魔的神仙？那你会飞吗？会法术吗？杀过妖怪吗……”
见年轻道人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并没有开口的打算，楚霖霖似是想起了什么，她面色一黯，松开小手，小声问道：“妖怪为什么要攻击人类啊？如果你们这些神仙真的有书上写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害人的妖怪在这世上啊？你们不是应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的吗……为什么我和爹爹碰到妖怪的时候你们不在……你们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妖怪都杀了……为什么啊？”
无庸道人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弯腰将她抱入怀中，脸上满是歉意，温声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本来还能故作坚强的小丫头，被年轻道人抱起后，再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大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股脑儿擦在年轻道人胸前的衣衫上，不停地问着一个又一个让无庸道人无法回答的“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自己当初跟随师父上山，就是为了活下去之余，学到一身本领，好杀尽世间妖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这样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淡去了？
无庸道人低下头，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思绪渐渐飘远到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那天，是他下山后，第一次遇到妖怪……
那年他刚下山，没有急着去找宁青，而是打算自己独自闯荡江湖几年，磨砺好心性后，再去找那个心爱的姑娘。
下了山后，他才明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师父叮嘱过他，不许随意使用道法，他便真的不用道法，寒冷的大雪天，全靠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衫硬撑着，好在他不是寻常人，那样寒冷的天气，他硬是挨了过来。
长久的寒冷和饥饿让他虚弱不堪，那时的他，看起来就像路边那些随时会被冻死在大雪中的乞丐一样，虚弱不堪地躺在雪地中瑟瑟发抖，就在他即将撑不住，打算使用道法的时候，一碗热粥递到了他面前。
一个身穿薄裙的年轻女子，蹲在自己身前，她的手里，正端着那碗热粥。
当时的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身份——妖！
哪有寻常女子会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只穿那么单薄的衣裙便走出门？
这只妖怪，真是够蠢的。
可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更加暴露了她的智商下限。
“喂，小道士，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哎，这碗粥给你，你让我吸一口你的精气行不？”
见落魄道士满脸错愕，她伸出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稍稍分开，满脸认真道。
“真的！就一口，绝不多吸！”
山下的妖怪，都是这么直接的？都不伪装一下吗？
无庸道人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袖中掐印的手指僵住，不知该不该出手打杀了她。
见无庸道人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女子叹了口气，将碗放在他面前，起身离去。
“不愿意就算了，这粥送你了。你这人怎么连话都不会说？哑巴吗？”
然后，在无庸道人惊骇的目光中，那个女子手中又出现一碗热粥，她走到不远处一个躺到在地的邋遢男人面前，缓缓蹲下，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低落。
“让我吸一口，这个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