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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揍死这畜生！”
客栈里的商队众人抄起家伙就要动手，流浪汉们一哄而散，麻溜儿地跑到远处，徐玉儿也赶忙拦住商队首领，生怕真的闹出人命。
商队首领眼睛通红，浑身颤抖，对着门外漆黑的街道怒骂道：“老子妻儿都被妖潮害死，家破人亡，老子跟你们一样乞讨过，可老子知道自食其力！你他娘找什么借口，废物就是废物！就算你全家都活着，你也还是个废物！”
漆黑的夜色里，商队首领的怒骂声清晰可闻，不知是从谁开始，压抑的抽泣声从黑暗中传来，没多久，店外大街上的流浪汉们，都低声哭了出来。
哭自己的凄惨遭遇，哭自己的碌碌无为。
听着店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徐玉儿深吸一口气，走到店门口，柔声道：“今夜过后，我这客栈就关门了，你们想住便住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晚了，明天我便要赶人，我想明白了，我这样养着你们，与其说是帮你们，不如说是害你们……当然了，你们如果要住这最后一晚的话，可能要挤一挤了，要先让客人们的房间够住才行。”
方溢一愣，小跑到徐玉儿身边，低声道：“你别说气话啊，把他们赶走后，客栈照样还是能开的。”
徐玉儿回过头，笑中带泪，不过却并没有多少伤心，语气温柔：“不是气话，我是真不想开了，那个书生的下落，仙长已经帮我占卜到了，我会去见他一面，如果顺利……如果不顺，我便嫁给我那表弟，无论怎样，这客栈都没有要开下去的必要了，对了，如果你想继续开的话，我可以让给你，你以后给我付点租金就成！”
方溢愣在原地，久久无言，直到徐玉儿转身去后厨准备食物，无庸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笑容苦涩道：“我原以为，我还能再陪她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无庸斜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后悔了？后悔求我认真给她卜卦那个书生的下落了？”
方溢点头，轻声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有点。”
无庸笑了笑，温声道：“人之常情，在她身边生活这么久，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可我终究是妖。”
无庸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默然不语。
次日，商队的人一大早便醒了，在大街上吃过早饭后，便结账离去了，离开前，商队首领曾悄悄对徐玉儿说了一番话，具体说的是什么，却无人得知。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每天都要睡到日晒三竿的流浪汉们，今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他们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起到柜台前向徐玉儿表示感谢，并且每人拿出一文钱当做这些天住在这里的费用，钱虽然不多，不过却让徐玉儿十分感动。
流浪汉们一一向徐玉儿表示感谢后，在微胖汉子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向徐玉儿鞠了一躬，异口同声道：“这些日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徐玉儿侧过身，不受这份礼，她冷着脸说道：“以后你们是死是活就靠你们自己了，希望以后别让我在大街的某个拐角看到你们的尸体……那个商队的头儿走之前对我说了一番话，他会在小镇门口等到中午，如果有人想要自食其力跟着他一起干的话，便去找他吧，不说赚什么大钱，但包吃包住饿不死你们。”
说罢，徐玉儿便挥手赶人，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老板娘是我见过的最心善的女子！以后肯定会找个好人家！”
“老板娘以后也要过的好好地，等我出人头地了，我会回来报答你的！”
“徐姑娘也多保重！”
“……”
徐玉儿转过头，看着远去的众人，神情恍然，呢喃道：“那个商队首领的一番话便能把他们骂醒，我养了他们这么久却把他们养得越来越好吃懒做，真是……唉。”
“便是骂醒了也晚了，他们中很多人都习惯了安逸的生活，等这股劲儿过去，恐怕很多人都吃不了每日奔波的苦，重新端起饭碗开始乞讨。”
无庸三人背着包裹从二楼走了下来，无庸对徐玉儿轻轻点头，道：“既然客栈今天关门，那我们也该告辞了。”
徐玉儿哭笑不得，道：“我又没说要赶你们走，你们若想住，继续住便是了，客栈虽然不开了，可房间都还在啊。”
无庸笑着摇头，道：“不了，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徐玉儿本想继续挽留，却看到方溢也背着一只包裹从后院走了出来，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和自己对视。
“那个……老板娘……既然客栈不开了，那我也走了，好多年都没回老家看看了，我想回去看看。”
徐玉儿惊讶道：“你也走？我不是说了吗，客栈可以给你，你接着开就是了，大不了我少向你要点租金。”
方溢低着头，强忍着哭腔，沙哑道：“时候到了，我……该走了！我刚好和仙长他们顺路，就打算一起走……老板娘，以后可别这么心软了，害己……也害人。”
站在无庸身后的旬一和楚霖霖看向对方，皆是无奈一笑。
大街上，四人结伴而行，无一人出声，直到走出小镇到了乱葬岗，四人才停下脚步。
方溢带着他们走到一个新挖好的坑旁，低声道：“昨天我便托人挖了这个坑，花了我不少钱，至于棺材，实在是买不起了。”
“足够了。”
无庸看向他，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
方溢想也不想，开口问道：“你之前说老板娘是幼年丧母，少年丧父，青年丧夫的命格，难道她一辈子都要孤苦一人吗？那个书生，难不成就是她那要死的夫君？为什么，老板娘人这么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直到现在，这只鼠妖想的居然还是那个对它有一饭之恩的女子！
无庸轻轻摇头，道：“我不能再泄露天机了，我能告诉你的不多，不过，徐姑娘的后半生，应该是幸福的，这你可以放心。”
方溢舒了口气，他走进土坑，缓缓躺平，最后一次开口道。
“先生，下辈子我不想当妖怪了，想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