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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李知尧在朝雾房里梳洗用过早饭才离开。走时顺哥儿还没醒,他便只路过摇篮边的时候无声瞧了一眼。
小崽子睡得正香,闭着眼睛,脸蛋白白的圆圆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李知尧躲来柳州自是没什么事可做,京城的事是直接不管不问也不挂念。因每日不是家里家外逛逛,就是书房翻翻兵书,偶或也找慕青贺小苏几个切磋几个回合,解解手痒。
悠闲着快到晌午的时候,他又叫慕青到朝雾院里传话,说他晌午也到朝雾这里用饭,不必她再亲自过去伺候他吃饭了,省得麻烦。
春景接了话,回去拉上秋若一起,到屋里告诉朝雾。
朝雾正在给顺哥儿做夏衫,几片手掌摊开大小的小衣裳。做的右衽小衫,在右边腰上缝了布带子,穿上一系变便成。
听完春景的话,她不抬头应一声:“知道了。”
春景和秋若在她面前的杌子上坐下来没走,和她说话,“王爷开始知道心疼夫人了,我看要不了多久,他未必不会把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朝雾听了这话抬起目光,看一下春景道:“别胡说。”
说着忽又想到些什么,盯着春景和秋若问:“平日里除了我,你们两个带顺哥儿的时候最长,你们老实说,有没有教顺哥儿叫过爹?”
春景和秋若听了这话,懵着表情互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朝雾,“这怎么敢呢?”
原顺哥儿就没爹,又是生在晋王的宅子里,他娘是晋王的女人,她们再不懂事,也不会乱教顺哥儿叫爹的。若在晋王面前乱叫,那不是要惹怒他么?
朝雾还是盯着春景和秋若,“真没有?”
春景和秋若一起摇摇头,把头摇得像花棒,“真没有。”
朝雾把手里的小衫掖在大腿上,想着春景和秋若不该说谎。然她还没再说出话,忽听得旁边摇篮里的顺哥儿又出了声,含糊了一声:“爹……”
春景和秋若一听,四只眼睛瞬间瞪很大,一起看向旁边的顺哥儿。他靠着两个软枕斜坐在摇篮里,一脸娇憨可爱,还挥舞着两只小包子般的白嫩拳头。
春景和秋若震惊地眨了眨眼睛,便又听到顺哥儿继续含糊发声:“爹爹……”
朝雾看看顺哥儿,再看看春景和秋若,脸上那表情便是——这个怎么解释?
而这一次顺哥儿没有发这两次含糊音就停下来了,不一会又继续憨憨出声:“爹爹爹……”
春景和秋若仔细听了下,又互视一眼,好像产生了默契一样,一起竖起耳朵继续听顺哥儿的话音,发现仔仔细细听起来其实是:“哒哒哒……嘀嘀嘀……deideidei……爹爹爹……”
听到最后,春景和秋若“噗”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朝雾脸上挂着些尴尬,把笑意压在嘴角。
顺哥儿本来没事就会躺着“哒哒哒”,这个音再稍微变下,不就是“嘀嘀嘀”“deideidei”或者“爹爹爹”么?只不过昨晚他只发了很短的两声,乍一听就格外像在叫爹。
朝雾尴尬着想,昨晚上她给听成了叫爹,不知道李知尧有没有。再想想,不管他听成没听成,总之都没有撂脸子发怒,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闹清楚了这事,朝雾往外头看一眼,眼见着已是到晌午时分了,自让春景和秋若到厨房拿饭菜去。心里掐算着,等李知尧待会儿过来,刚好坐下用饭。
李知尧来的时间也确实适宜,春景和秋若刚在桌边放下食篮不久,他便到了。接着在朝雾的伺候下洗了手,春景和秋若也刚好把饭菜都布好在了桌面上。
他和朝雾坐下吃饭,春景和秋若,一个站在桌边伺候,一边则哄顺哥儿去了。屋子里气氛很和谐,有李知尧和朝雾的说话声,有顺哥儿的“啊啊”声。
这种和谐不止让春景和秋若产生了错觉,忍不住觉得李知尧和朝雾就是对恩爱夫妻,也让李知尧自己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了个家。
这种感觉,他这辈子也没有过。
吃下最后一口饭,肚子填了七八分饱,李知尧先放下筷子,对朝雾说:“宅子里呆久了实在闷得慌,待会出去走走去,你陪我。”
朝雾也放下筷子,应了句:“是,王爷。”
应完忍不住心生试探,看了眼李知尧,又小心问他:“带上顺哥儿一起,成么?”
李知尧眸底微暗,看着朝雾,声音冷下来,“你觉得呢?”
朝雾当然想得明白,李知尧对顺哥儿的喜欢虽然不是假的,但也并不会愿意带他出去。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顺哥儿不是他的儿子,他带出去只会遭人背后耻笑。
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却跑到柳州替别人养孩子,还乐在其中,那他作为王爷的颜面何在?
朝雾微抿一下嘴唇,低声应:“妾身知道了。”
李知尧没再多说什么,接了春景端过来的漱口水,漱完口便走了。
朝雾也吃饱了,放下筷子漱了口去给顺哥儿喂点奶。她坐在罗汉榻上,托着顺哥儿的小脑袋,面上在出神,心里则在盘算一点事情。
春景陪秋若收了碗筷,到她旁边,小声问她:“夫人,您刚才怎么会问王爷那样的话?”
朝雾知道春景是在担心她,以为她在犯蠢。虽然李知尧不是君王,但他如今的身份相差也不算太多,“伴君如伴虎”这话放他身上是极为合适的。
在这种人身边伺候,就得揣摩他的心思看他的脸色,避免一切有可能会触怒他的事情。
朝雾低眉看向顺哥儿,轻轻苦笑一下,“只是不想一直这么过度担惊受怕罢了。”
春景听不懂,“这话怎么说?”
朝雾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你别多管,也别多问,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春景想了想,“我也学着些,以后兴许都能用上。”
朝雾微微笑起来,“你和慕大人两情相悦,用不着。”
春景听了这话脸上蓦地一红,说朝雾,“夫人,您怎么又不正经,再不理你了!”
看着春景羞臊不已地转身走了,朝雾收回目光低下头,只顾看着顺哥儿笑。她把心思收回来,默默想着,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硬着头皮试下去。
下午李知尧让寂影备好了马车在二门上,又让他往朝雾院里叫一声。他先到马车上等着,闭着眼睛养了会神。
等到马车门帘响动,他才睁开眼睛来。
然不睁不要紧,一睁目光瞬间冷了。
他看到的不仅是朝雾,还有顺哥儿。
朝雾一脸为难之色,到车厢坐下来,一边抱着顺哥儿轻轻晃,一边对李知尧说:“王爷,实在对不起,哥儿闹得厉害,我一走他便哭得不行。没有办法,妾身只能抱着他来了。”
李知尧盯着朝雾看了一会,再看看顺哥儿,冷声开口:“本王近来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朝雾保持着脸上的为难着急之色,看着李知尧的脸色道:“王爷若觉得顺哥儿扫了兴,妾身便抱他回去。那等下一次,妾身再陪王爷出去逛。”
这样说着,却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李知尧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她这点伎俩,知道她在故意演戏。不过气归气恼归恼,一时又开不了口再撵她滚。尤其再看到顺哥儿的笑脸,他在心底咒骂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朝雾也没打算骗过他什么,她这戏演得很拙劣,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试探和挑战李知尧的底线,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很有可能会把他激怒。
但是她也仔细想过了,她必须要抓住眼下的机会,冒险试探他的底线。李知尧现在对她和顺哥儿都不错,她就算把他激怒,想来也不会太惨。
她要通过一步步突破李知尧的底线,让自己和顺哥儿能活得更轻松点。他在她们娘俩身上让步越多妥协越多,也就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对她们越下不去手。
李知尧闭眼调整了一会,而后睁开眼睛,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滚!”
朝雾顿了一下,迎一下他的目光,眼里瞬间漫出了许多的委屈与难过,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只迎了一眼,她便把目光收了,小声道:“那王爷玩得开心。”
说完抱着顺哥儿起身,直接用胳膊顶开门帘,下车去了。
李知尧坐在车厢里,闹了一肚子脾气。本来想的好好的,兴致也极好,想着带她出去转转,打发打发时间散散心,结果她非要给他添堵。
他对寂影说:“走。”
寂影赶着马车走了,把朝雾丢在垂花门外。
朝雾抱着顺哥儿在垂花门外呆立了一阵,看着马车出大门。她面上尽是委屈,眼泪汪在眼睛里。面上戏做足了,心里想的却是,出师不利,试探失败了,回去吧。
结果刚转身要进门,忽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上来!”
听到李知尧没有温度的声音,朝雾抱着顺哥儿停下了步子。她转回身来,便见李知尧打开了车厢门帘在看着她,一脸的不悦。
看她站着不动,李知尧更不耐烦道:“不上来我可走了。”
朝雾这下反应过来了,忙抱着顺哥儿再爬上马车去。到了车厢里坐下来,眼眶里的眼泪便啪啪啪落下来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李知尧被她弄得想气气不起来,伸手抽出她掖在袖口的帕子,粗鲁帮她擦眼泪道:“别装了。”
朝雾抽噎一下,“我有什么好装的?”
李知尧冷笑,“你心里比我清楚。”
朝雾吸吸鼻子,“既觉得我是装的,又何必再回来带我?”
他他妈的也想知道,明明知道她在演戏,为什么还会回头来带她?即便她的委屈是真的,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他把帕子往朝雾手里一塞,“你最好演到底。”
朝雾单手抱着顺哥儿,另只手拿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
既然演了,自然是要演到底的。
朝雾坐在车厢里,一路哄着顺哥儿。她不知道李知尧要去哪,也无所谓他去哪。等到地方下车了发现,他先到的郊外。
李知尧要去走走看看,赏赏春景,朝雾抱着顺哥儿跟着她。本来她走路就慢,抱着个七个多月大的孩子,更是走不动了。没走多远,便开始气喘吁吁。
李知尧停下步子回头看她,拧眉不快,不耐烦且不客气道:“就这么点体力,还带孩子出来?”
朝雾抱着顺哥儿走到他面前,小声道:“你不能帮我抱一下么?”
李知尧出声就是:“我凭什么?”
朝雾抬起目光,示弱又示好地看着他,“你体力好,力气大……”
李知尧快服了她了,深闷口气,转身便走。
结果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黑着脸把顺哥儿从朝雾手里接下去,单手抱进怀里,让顺哥儿趴在他肩膀上,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狗王爷:我凭什么抱孩子???
顺哥儿:因为老子是你亲生的!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