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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这不过又是一个梦。
这种梦总是在最叫人无法接受的时候醒。要么自己醒，要么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醒。这次的意外又是老谢。
“吓死我了。”
“叫你起来走，怎么就吓死你了。”老谢不解的问。
“哦，不是说你，我是说我......嗨，自己吓自己。”
“又做噩梦？”老谢忽然奇怪地看着我。
“是啊，老做噩梦。不知道为什么。”
“下次去西安，带你看个老中医。”
“我以为你只信西医。”
“没有的事，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信中医。”
“没说过吗？”
“没说过。我也信中医。”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新好像早就起来了，或是根本没休息。她站在石台上，打着灯光，又在对石椁拍照。康小强也被叫了起来。我换了电池，开了头灯和手电，重新收拾好背包。沈新下来时，我们就出发。到墓门处，她忽然蹲下来，伸手在地上摸。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看见墓门仍开着，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她看了会儿，然后慢慢站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没有，没什么，走吧。”她回答说。
返程速度很快，很顺利，一点也没耽搁。潜出水道后，我们迅速上岸，前往天窗口。绳索仍挂在那里，仍像两根面条。沈新检查了绳子是否结实，然后利用滑轮攀援而上。在她的帮助下，我们依次爬了上去。
上去后，沈新拆卸了装置，把设备收起来。因为她包里装了很多水，而我包里已经装了陶罐，所以就把东西装进了相对较空的老谢包里。
稍作休息，我们再次开始漫长的隧洞之旅。不过，返程好像总是比较快，虽然又累又困，但总算走出了隧洞。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我感觉精神头又好起来，也不怎么累了。出来时正是黎明，天还没亮。我们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来时曾经过那处适合宿营的石窟做了短暂休息。
老谢用卫星电话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俩上山接应。
天空中出现第一抹晨曦的时候，我们再次启程，开始攀那面绝壁。沈新设置的微型绞盘，直径虽不大，但其实可以节省很多力气。而且往上爬也感觉要安全得多。看着峰顶越来越近，我越爬越有劲。顺利攀到顶，我们又坐下来休息，喝水。歇了一阵，那两个小伙就上来了。
午后，我们终于回到公路上。
吃过一餐热腾腾的泡面，稍微休息一阵，两个小伙子开车，开始返程。在车上，我和小强一前一后，一个放倒椅背，一个在后排横着。
睡觉前，小强说有个事，等回去之后再告诉我。我问他是回哪里，他说当然是回重庆。等我跟老鬼办完最后一趟业务回去，他要告诉我件事。我问他是不是厌倦了，他“嘿嘿”笑了笑，然后说，回去跟陆羽农交代一声，就回家。我有点好奇，问他为啥思想忽然发生了转变。他没吭声，不久便打起了呼噜。
回到苏马荡，已是第二日凌晨。
老谢让我和小强各自回房休息，洗个澡。我也实在是浑身难受，没去跟老鬼照面，回到房间，洗完直接躺床上，先补了个觉。
听见敲门声，已是上午十一点。我起来开门，门口站着老鬼和小强。
小强说，他已在老谢帮助下，顺利地在财务那里结完账，准备回家了。我问为啥这么急，他说本想晚点再去火车站，因为正好有辆车要去重庆，可以搭顺风车，就决定提前走。现在就等着那辆车出发。他看起来很高兴，背着去秦岭用过那个背包。他说这包陆羽农答应给他，让他留个纪念。他把那些笨重的装备和旧包都扔在了房间，到时候放我车上，让我帮他带回去。
我穿好衣服，准备等会儿下去送他。结果还没等说两句话，就听见下面有人在扯着嗓子叫：“那位要去重庆的哥们，准备走了。”
康小强对我和老鬼笑了笑，说回去见。我俩把他送下楼。他潇洒地登上一辆正在发动的车，跟我们挥了挥手。
*
露天停车场显得很热闹，有车子离开，有车子进来。跟前几天相比，院里增加了不少工作人员，都是穿制服的年轻小伙。
送走小强，我问老鬼，昨夜小强有没有跟他说什么。他说他回来就睡，啥也没说。“最后这趟他又参加不了，还不如早点回去。”老鬼平静的说。
“我以为
他还会争取争取呢。”
“你不了解他。”老鬼说。
这时，一个大概认识的人从身边经过，老鬼对他点了点头。
“你们这趟去秦岭，怎么样？”他忽然问。
“不怎么样，就是去参观了一座汉代古墓。”
“古墓？”老鬼语气警惕起来。
“可能跟这边的地下古墓有点联系，就让咱们去看了看。”
“那会让你去看？”他边走边问。
“里面啥也没有，就看看建筑，还有，是让我看看墓壁上的刻字。咱们这次要去的地方，估计有座同类型古墓。”
“他们胃口真大。”
“什么？”
“没什么。”
看见楼下站着两个小伙，老鬼拉了我一把，让我跟他转身往另一边走。他步伐慢慢悠悠，就像在散步。跟着往树林方向走了两步，老鬼忽然压低声音，把头转向一边说：“这地方到处都有眼睛，到处都有耳朵。说话小心。”
“不至于吧......”
我本想再说两句，却被他打断了，“既然这么回事，小强不想参加，一点也不奇怪。你说是不是？”他声音恢复了正常。
“是的，我也突然想到了。”我说。
“我还得去换个药。”他反手指了指背后，“咱们回头再说。”
“在哪儿换，我陪你去？”
“不用，就在大楼里，在一楼。还有个理疗要做。”
“那好，我陪你过去，然后就回去休息。”
老鬼的伤恢复得很好，可以参加这次行动。他显得出奇的平静，讲话又有点没头没脑，使我担心他是否还在受药物影响。我问他，他说已经停止服用那种药了。希望陆羽农做好了安全防范工作，别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进大门左拐，有间医务室。我把老鬼送到门口。随便望了一眼，我好像看见上次见过那两位戴口罩的小伙子在里面。他俩仍戴着大口罩。
*
中午，我约着老鬼一起吃饭，在餐厅碰上老谢。他端着咖啡，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我叫了他一声。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看起来非常疲劳，像是回来后一直还没睡过觉。
老谢让我下午哪儿也别去，抓紧时间养精蓄锐，能睡就多睡会儿。“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我对他说。
他看了看老鬼，问他怎么样。老鬼说很好，没问题。我看他欲言又止，似乎正想说什么。可老谢却忽然站起来，朝一个女人走去。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我和老鬼说：“时间定下来了，就今晚。”见老鬼冲他点了点头，于是我也说了声知道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把行动时间安排在晚上，而非一大早。不过，去那里面，本就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任何时候都一样。
沈新跟两个以前没见过的年轻人进了餐厅。老谢过去打招呼，然后带着他们进了包厢。我看见包厢里好像还有别人。但门很快关上了。
餐厅人很少，据说大部分都已离开。我跟老鬼喝了会儿啤酒，准备回房再接着睡觉。老鬼也跟我说，进去前，一定要睡好觉。
我俩上楼，经过老鬼房间门口。他转头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天花板，忽然对我说：“东子，你这人擅于观察，做事心细。这次下去，务必时刻留意。不管什么情况下，要记住，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凌空叉了叉自己，又凌空对着我的双眼，然后收起手，转身开门，进了房间。
我听得莫名其妙，转过头，也往上看。过道顶上，相距不远，安装了几只球形摄像头。我想，这有什么，酒店都这样。
我一直睡到晚饭前才起来。睡醒后，感觉精神恢复得很好，秦岭之行的疲劳基本消除了。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是夕阳下山的时候，空中全是墨黑色的云，压得很低很沉，像乌黑的锅底。这是即将下大暴雨的征兆。
接到工作人员电话通知时，我已穿好衣服，刮过胡子。
电话是一位讲普通话的小伙子打来的，礼貌地问了我的姓名，然后让我挂了电话就去餐厅，不用带自己的行李，不用带任何东西。“什么也别带。”他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猜，是考察任务要正式开始了。
我到了餐厅，见门口站着几个二十出头，穿戴整齐的年轻人，在查验来者身份。那里还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摊着登记簿，一个人站在桌子后面，协助来客登记。他们让我把手机掏出来，扔进桌上一个纸箱里，然后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码。我用的是老谢临时给的手机，号码不熟，于是又在手机里查阅了一下，才把手机号写在自己的名字后面。
这时，旁边一位小伙子看了看我的签名，忽然问：“杜先生，请问您跟我们公司签过协议了吗？”
“什么协议？”我不解的问。
“请您稍等。”说着，他马上动手，不知给谁拨了个电话，“是一位姓杜的先生，名字？叫杜川东。”大约等了二十秒钟，“可以了。”他说。
接着，另一位小伙递给我一份文件。我接过来简单看了看，是亿森公司的雇佣合同，页眉上印有亿森的雪山星索标徽，文件抬头写的是临时用工协议。我没细看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乙方位置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又伸出右手大拇指，在一旁的印泥盒里打了个滚，将指纹摁在刚刚签下的名字上面。
“不仔细看看？”那位小伙子好心提醒道。
“不用了。”我说，然后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把指头上的印泥擦干净。
“欢迎加入考察队。”那位小伙子笑着对我说，“今晚这趟，恐怕是本项考察活动奖赏最为丰厚的一次了，你们肯定将名利双收。”
“名利双收？”我认真看了看他，感觉他说话的语气很像不良商家。
“是的，先生。”小伙子微笑着说。
“那就多谢了。”我也对他笑了笑说。
餐厅里大约有二三十人。其中一些，一看就是像我这样的雇员，而另一些则穿得很整齐，服装统一，大概是亿森公司的人。老鬼比我先到，已用过餐，正坐在靠边位置喝咖啡。我拣好食物，端上餐盘，去挨着他旁边坐下。
“吃饱点。”他平静的说，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还想问他两句，还没张嘴，他忽然抬起手，将手腕举在我面前。他手腕上戴着一条黑色橡胶腕带，腕带中间镶嵌着金属细线，不知是何物。
“现在开始，啥也别问，啥也别说。”他语气古怪的对我说。
正在这时，刚才在门口让我签协议那位小伙子走了过来，站在桌边，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这是您的追踪装置，杜先生。行动期间，切勿擅自取下来，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危险。”
“给我的？”
“是的，杜先生，这是给您的。”
“谢谢。”
送完东西，小伙子便转身离开了。我打开盒子，在老鬼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将腕带戴在手腕上。“这里面有监听器，对吗？”
老鬼没回答我，只是笑了笑。
没多久，陆羽农来了。跟他一起还有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是李若诚。大家纷纷起立，热情地鼓起掌来。这里面许多人上次就跟陆羽农一起去过地下湖，看起来对他很有好感，所以掌声很热烈。老鬼也站了起来，跟着鼓掌。想起刚才那位小伙子已经告诉我，这趟任务会令我们名利双收，虽然我仍感到怀疑，但从大家热情的掌声中，多少也体现出了一点迹象，似乎有这种可能。
于是我也跟着鼓起掌来。
陆羽农给我们讲了这次任务的目标，行程安排，预计时间。他强调了保证安全，以及遵守纪律的重要性，“从现在开始，到任务结束，在座各位将不允许擅自离队。在信息就是一切的今天，保证信息安全，就是保证任务成功。像上次那样的事，我想没人希望再次发生。”
“明白。”大伙儿高声应道。
“为了保护本公司产业秘密，这次到了下面，队伍仍是五人一组，彼此分头行动，各自分工内容，请勿相互打听，透露。今天留在这里的，大都跟陆某人有过多次合作，在这个项目中认识的，也已参加过好几次行动，算是老队员了，规矩不再多讲，大家心里有数。当然，这次也来了新队员，等一下，我会跟新来的朋友个别谈话，相互了解。这期间，请大家在餐厅休息，喝点东西，就不要再擅自离开了。第三十七次地下勘探开始倒计时，预祝大家顺利！”
随着一阵小声议论，“战前动员”结束了。
“在山上，每次也这样？”我问一旁表情平淡的老鬼。
他对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时，我看见陆羽农朝我走过来。“杜先生是首次参加行动，那么就请跟我到楼上去坐坐吧，咱们谈谈。”他非常礼貌地对我说。
我心想，哥们刚从秦岭回来，替你做事，也不算头一次。不过，我只是转头跟老鬼打了个招呼，什么也没说，就跟陆羽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