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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5年11月8日,北方下起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在C城一座大桥上,IT精英马学文坐在扶栏眺望远方,夜晚寒风刺骨,雪花为城市穿上了银白色的厚重铠甲,桥面车来车往穿梭不停,他的背影看上去略显单薄。
拿起左手的二锅头狠狠灌下一口,这股辛辣的暖流却怎么也盖不住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意,只有三十岁的马学文正处而立之年,身为本地一家科技公司的经理平日看上去也是春风得意,与此刻颓废的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三个月前,马学文的妻子张婷婷得了一场大病,给正在创业期而且并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马学文将刚刚发展起来的公司低价转让,变卖了房屋汽车,却仍没有从病魔的手中将妻子夺回,自从张婷婷离开之后,马学文一蹶不振,整日酗酒买醉,五年前那场车祸让双亲离世,他经历了一次打击,后遇妻子成立家庭,相依为命。
本以为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开端,哪知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让其无法承受的玩笑。
“婷婷,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成为你最后一个男人,最大的遗憾是不能成为你的初恋,哈哈哈!“马学文拿着酒瓶又猛灌一口,满含悲痛的笑声泪如雨下。
”我一直以为以前的没结果,只为了以后的为什么,失去双亲在我最难过的时间遇见了你,是你让我走出那段过往,是你告诉我要坚强,没想到现在又失去了你,老天!我马学文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马学文单手掩面,低头痛哭,在这个三十岁的北方汉子身上,早已看不到半点朝气,酒精使其麻醉,却也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寒风吹拂,大雪纷飞,扶栏上的那个早已冻僵的人影飘然而下,这并不是马学文选择逃避现实的方式,只是老天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伴随他跌落的还有那一段并不坚固的扶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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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文,起来吃饭了,一会收拾收拾好去上学。”
Y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内,典型的农家土房成排而立,最左侧只有四十余平的土房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弯着身子给灶台添火,嘴里不停念叨着家常琐事。
听到这个声音,正躺在炕上睡觉的马学文猛然间睁开双眼,坐起身后看着熟悉的一切,呆若木鸡,片刻过后,他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屋子墙壁糊着一层层报纸,门上挂着一个邮局免费派发的日历,正对着炕的方向是一个黑白电视,还有浅蓝色的老式木柜。
炕的一头摆着与木柜成套的衣柜,上方是两个深红色的皮箱,这一切的一切,对于马学文来说在熟悉不过,他曾经在这座房子里面生活了十七年,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那老式的鸳鸯图案,还有炕沿的黑色书包,无疑不是在提醒马学文,此刻他正躺在十七年前的家中,这一年他十三岁刚上初一,穿上摆在枕头边上的衣裤,踩着并不平整的土地,虽然没有城市地板瓷砖那般明亮整洁,可却给他一种别样的踏实。
推开里屋破旧的木门,说话的那位妇女正蹲坐在灶台边上,手里拿着一个勺子放在火炭上煎着鸡蛋,不大的外屋厨房香气四溢,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烟味,马学文有些贪婪的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那道熟悉而又亲切的背影,快步上前抱着妇女叫了一声:“妈!”
“叫我也没用,钱都在你爸那,他不给你买自行车我也没有办法,在说家里现在也没钱,你就先骑你小姐不要的那个车,等秋天有钱了在让你爸给你买新的。”
妇女并没有回头,伸手从灶台捏了一小把盐洒在煎好的鸡蛋上,开口说道:“赶紧吃饭,吃完饭早点走,在学校好好念书,别跟我和你爸一样没有文化以后在农村出大力。”
马学文并没有松手,反而越抱越紧,他知道这是一场梦,只是这个梦如此清晰,如此真实,让他忍不住潸然泪下,若是能永远将时间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妇女没有拉开马学文的手,依然专心致志的煎着鸡蛋,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平日里能吃鸡蛋已经算是一种奢侈。
马学文偎依在母亲的背上轻声哭着,他很想在梦里放肆的痛哭,可是他怕,他怕惊醒了自己这个梦,更怕自己醒来时躺在冰冷的病床上,C城的那座大桥并不是很高,下面还有河水,所以即便掉下去的时候,马学文也不认为自己会彻底死掉,虽然他也想一了百了,可妻子在闭眼前一秒曾对他说,以后每年都要记得给她扫墓烧纸,马学文答应了,所以他不能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最了解他的恐怕只有张婷婷,她很怕马学文在自己走后一心寻死,所以便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好好活着。
当马学文哭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母亲王宪秋也在低头抹泪,在城市中,三十多岁的女人双手应该细腻白皙,可王宪秋的手却满是干裂的口子,异常粗糙。
“妈,您怎么了,我不哭了,您也别哭了。”马学文有些慌了,虽然小的时候没少见过母亲哭,可在梦里他却不希望看到母亲落泪。
王宪秋擦了擦了泪水,起身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将勺子里面的鸡蛋扣在上面,又在碗边磕了磕,直到所有的鸡蛋碎末和油全部落入碗中方才作罢。
“都吃了,然后去学校。”王宪秋没有回答马学文的话,而是自顾自的忙碌起来,可能在她的心中,生活中的压力没有必要去对一个孩子言说,至于马学文所要做的,那就是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能在城市里找到工作,不用在回农村就算是功德圆满。
马学文拿起碗不敢继续追问,他很享受现在的一切,所以不想去打破,只希望永远活在梦中不用醒来。